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自 序 一九六○年代,台湾与香港的武侠小说,自式微-递断层期,奋然蜕变以新面目蜕起。 正当跃然茁壮期间,文坛随即出现不同的声音。批评与赞誉各趋极端,因而掀起所谓武侠小说论战风潮。当时,似乎真正执笔的武侠小说作者诸先进,并没积极挺身而出,为自己的作品辩护,默默地为这片园地耕耘。 笔者当年枵腹从公,与文坛并无渊源,意识中仅感觉出,反对与批评的声浪中,某些人士似乎曾以文坛大师胡适先生,对武侠小说几句讽刺性的话作蓝本,口诛笔伐作了极为严苛的批判,似欠公允。 笔者读史囫囵吞枣,不甚求解。但对古春秋游侠,颇心向往之,大史公并没摒弃这些侠而为之立传。这些渊源于墨家的游侠豪客历史,一度曾经光芒万丈,比东方日本的武士早一千年;比西方的剑客早两千年;比美洲的西部英雄早三千年;源远流长,任由他们淹没在变化有如沧海桑田的历史洪流中,实在有点可惜。 无可讳言,历史无情,适者生存。这一阶级的豪客们,不得不接受自然发展率的无情淘汰,自晚唐以降,便已日渐式微,黯然退出历史舞台。终极则变,明清两代,又复以多彩多姿的面目出现,可惜已非本来面目,蜕变为品流复杂的三教九流江湖人士,在光怪陆离的环境中挣扎图存。但笔者仍然相信,其中仍有一些人,依然保持有古春秋豪侠的精神与风骨,默默地存在于市井中,受到市井小民的尊敬,甚至崇拜。 小说有千百种,良窳互见各有千秋,好坏都有其存在的环境背景,问题是读者能否明智地抉择取舍。往昔男不许看《水浒》,女不许看《西厢》,避免败坏人心的时代,已经一去不复回,读者有权欣赏与探索哪些作品值得品味。因此,武侠小说论战,触动笔者内心深处,对古春秋豪侠的向往情怀,觉得该写下一些逝去了的脉络与传承,供读者于茶余饭后,意念飞驰在遥远的岁月涓流中,舒解因生活而产生的紧张情绪。 写作动机十分单纯,念生意动想到就写,秉一枝秃笔,写下一系列自认为主题不算歧异的作品。此期间,幸而苛责的声音,并不比谬赞的声浪高,聊可告慰,十分感谢读者的支持与鼓励,让作品得以流传。 笔者的作品散处海内外刊行,自小短篇至百万字长篇,先后在报章杂志刊载,显得杂乱无章,以致伪书充斥坊向,读者与笔者同蒙其害,确有整理统筹发行的必要。 承蒙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诸君抬爱,慨允以云中岳新式侠小说全集名义,作有系统地发行,深感荣幸。今后,读者将不再受伪书所愚弄,可窥云中岳作品全貌。特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诸君,鼎力支持全集文行的盛情,致上衷诚谢忱。 一九九二、十、二十日 于台湾台中市 云中岳—— 小勤鼠书巢扫校 ------------ 第 一 章 前面江流一分为二,出现一座大洲。 左岸,是大名鼎鼎的采石矶。上游的这座大洲,也颇有名气,叫老洲。 这一段江面,上下一连串共有九座洲,老洲是最大的。目下洲的面积,水平时周八十里,可见其大。 洲上生长着不少树林,芦苇茂密,是水禽栖息最多的一洲,偶尔可发现美丽华贵的天鹅在洲上栖息。 这里,有干水上买卖的水贼藏匿,活动的股数甚多。太平府的巡捕,偶或也带一些丁勇,乘船前来缉拿奸充水贼。 船在洲东泊岸,水贼们已经乘船往江西岸躲,躲到和洲逍遥去也,巡捕走了再回来。 双桅快船逆水上航,航线时左时右抢风,速度甚快,从吃水程度估计,船上没载着货物。 载的人还真不少,本来就是私有的自用快船,船舱比一般客货船华丽得多,速度也快了许多。 中舱有八个人,有六个人佩了刀剑。 大江的水贼出没无常,除了渔舟之外,其他船只多少具有相当程度的自卫能力,有些船只甚至备有弓箭。水上交战,弓箭为先。 “后面那艘快船,肯定是冲着咱们来的。”倚窗而坐,那位留大八字胡,鹰目炯炯佩了剑的中年人,向下游的一艘单帆小快船指指点点,“舱内最少也藏有十个人,操舟的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路数。奇怪,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可疑船只?好陌生!今晚,可能有麻烦。” 单桅快船的速度,比双桅快船要快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,帆大船小,逆水行驶的破浪形象,行家一看便知操舟的人非常了不起。操帆控舵灵活熟练,逆水一个时辰,行驶三十里毫无困难。 而双桅快船,一个时辰行驶二十里已经不错了。 亦步亦趋,衔尾紧扣,跟踪的迹象昭然若揭。 已经是未牌正末左右,整整跟了两个时辰了。 “唔,确是冲着咱们来的!”另一个手长脚长,佩了分水刀的三角眼中年人眉心紧锁,“这种船只很多,不靠近很难分辨船籍在何处。这段江面的朋友我都熟悉,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些人。但不知是何来路,冲咱们而来又为了什么?好汉们该知道咱们这种空船,没有油水可捞呀!” “不能等他们晚上坏事。”第三个长了一双金鱼眼,又厚又大的一张鲍鱼嘴中年人,金鱼眼一翻,“可别惊扰了东主,大意不得。” “你的意思……”留大八字胡的人间。 “发现警兆,必须及早消除祸患。”金鱼眼再翻,凶光乍现。 “这……” “给他们机会。” “但……如果弄错了……” “不会错的,钱老哥、”金鱼眼中的凶光更炽,“一定是冲咱们来的,早些打发了断是上策。夜间航行被他们撞上,咱们受得了,东主受得了吗?万一有了三长两短,咱们担当不起,老哥。” “好!早些了断。”留八字胡的中年人意动:“郑兄,知会外面的罗兄弟,驶到洲上去。我不希望东主受惊,到洲上解决。” “好的。”三角眼中年人应喏,出舱而去。 风帆徐转,船冲向洲岸。 后面的单桅船远在里外,也随着转帆紧盯不放。 船直接冲上滩岸,小快船随即凶猛地傍着大船右侧冲到,也半搁上浅滩,人也飞跃登岸。 四月杪,春汛期水线甚高,这一段滩岸没生长有青纱帐似的芦苇,而是一片绿草如苗的坡度不大滩岸。大船在这里抢滩,已表明要在这里解决。 一声狂笑,大快船的舱面,站着十二个男女,在狂笑声中跳上滩岸。 小快船也有十个人,八男二女,穿一色青短打,男的精壮健伟,女的刚健婀娜,年约三十上下,相当出色。 所佩的刀剑装饰都相当华丽,但决不是作为观赏用的饰刀饰剑,唬人玩意。 “咦!”最先跃登滩岸,那特别雄壮,鹰目冷电四射的壮年人,看到大船上出现的人,脱口发出惊讶的叫号:“这些混蛋怎么真在船上?” 显然他认识这些人,或者认识其中一部分人。 他向同伴打出手势,不是江湖朋友通常使用的手势,而是只有自己人才能够了解的手势。 大船下来的人,以留大八字胡的钱兄为首,十二个男女雁翅排开列阵,气势慑人。 “他娘的!真冲着咱们来的!”钱兄挪了挪佩剑,傲然瞥了对面的十男女一眼,嗓门特大,“一群杂碎,却也人模人样。干什么的?说!” ------------ 第 二 章 “映月剑?剑园三宝剑之一,这孽障真是剑园的人。”另一个道装中年人,认出吴志贤的剑,“贫道要行法活擒他!” 一声长笑,吴志贤突然抢攻,宝光耀目的映月剑幻化耀目光芒,从西面那扮山民的大汉方向突围!身形奇快。 大汉仅有一把短匕,怎敢硬接无坚不摧的宝剑?心里虚,侧闪躲避,匕首虚架电射而来的剑虹。 剑虹猛然伸长、闪动。 大汉的右手臂齐肘而断,断臂仍然紧握住匕首飞起。 “孽障休走!”老道沉叱,如影附形追随、身剑合一破空发招,同时左手袖一挥,响起一声乍雷,火焰狂喷而出,黑烟迎风狂涌。 吴志贤的身影,同一刹那向下一沉,似乎平空消失了。老道的喷火奇术失效,吐出的十剑也落空,眼前人影消失,任何绝技攻击也无用武之地。 闪电发自地底,脚下奇光眩目。 老道仍接剑向前冲,砰然大震中,摔倒在三丈外,立即发出可怖的哀号。 双脚掌失了踪,齐踝而断。 无情剑到了,剑进射向慑人的激光。 吴志贤正长身而起,映月剑风雷骤发。 铮铮两声狂震,无情剑斜震出两丈外几乎跌倒。 几乎是一刹那,另二名老道的剑二方骤聚,剑气进发似隐隐风雷,三剑聚力雷霆一击。 吴志贤脸色有点苍白.真力耗损得差不多了,怎敢硬接三剑聚击?身影再向下一挫,再次失踪。路对面野草急剧中分,像一阵狂风掠地,刮入二十步外的山林,枝叶簌簌而动。 “穷寇莫追!”一名老道急叫。 无情剑与另一扮山民的大汉旁观者清,看出吴志贤是以惊人的速度挫身窜走的,同时飞跃而上狂追,闻声不得不收势止步。 即使追也追之不及,吴志贤已经入林.在密林中追逐一个武功惊人的高手,是十分危险的事,大汉断了有小臂,还有左手可用,老道去了双脚掌。这辈子算是完了,注定了成为废人。重伤两个人,情势也不允许他们穷追。吴家子弟不少,来了一个人已经难以对付,再出来二、三个人,他们恐怕都得留在此地。七手八脚替伤者救治,一个个心中发虚。 “这……这狗小辈的剑术,委实可怕!”无情剑脸色不正常,被吴志贤的剑术吓住了。 他的剑已有二处豆大的缺口,已成废物,幸好人没受伤。他以剑术超尘拔俗自豪,剑出无情,杀死了许多与他为敌的高手名宿,声威显赫。 今天他碰上了高明的劲敌,只接了二剑便几乎丢命。同伴都是一剑便丢手丢脚的,老道的武功比他高明,道术通玄会吐雾喷火,却一照面便栽了。 “剑园吴家的剑术,号称绝剑,在武林有崇高的地位与评价,当然可怕啦!”替老道裹伤的老道有余悸,语气充满悲观,“咱们除了凭人多势众之外。奈何不了他的。吴家躲在这种山深林茂的偏僻地方,咱们人多的优势可说完全消失了。” “是啊!颜兄,人多不足恃。”另一扮老道的人苦笑:“人多他们走避,人少他们突袭一击即走。咱们七个人那小狗一个人就敢出面挑战。颜兄,再这样下去,咱们今后不知还要损失多少人,而且毫无胜算。这种策略办法行不通,不能再使用了。” “我会改弦易辙对付的。”无情剑直咬牙。 “如何改?” “请超绝的高手对讨他们。” “向鄢大人身边要人?” “鄢大入不会答应的,他的安全重要。” “那你打算……” “请外面的人。” “哦!请得动敢对付剑园的人吗?” “一定可以请到。”无情剑语气肯定道:“我告诉你,想打倒剑园吴家以扬名立万的人多得很呢!邪道魔道贪图重赏的高手名宿,也随请随到。” 不久,召集散处各地人手的信号发出,先后有十八个人赶来会合。抬了伤者撤出山区。 ※※※ 徐州府,南京北面的第一座大城。 其实,这座城本身并木大,仅有九里周径,由于位于平原,成了兵家必争之地,因此城墙高有三丈三尺,宽也有三丈三,厚实坚牢、易守难攻。也由于交通四通八达,便成了商贾集中要地。 那时,护城堤并没修筑,黄河远在城东北十余里。黄河本来是在城南的,府城原是大河北岸的大城。今年春讯(嘉靖三十八年),河决秦沟,夺闸河改道城北,城就成了河南岸的大城。百废待举,城外的市街正以惊人的速度复原、重建,街道拓宽,有了像样的规模、本来只有三十余万人的府城,突然增加了十万人口,都是从外地灾区涌来的工人,受雇重建城内城外的市街,筑堤整濠、日夜赶工,徐州成了最忙碌的城。 ------------ 第 三 章 当要做某件事,或者准备做某件事时,必须计算得十分精确,才会获得预期的效果;柳思就是这种计算精确的人,他时时刻刻都在准备应付意外。 他有随时应付意外的理由,这与他在短短的八年期间,所经历的冒险生涯有关。他的冒险生涯与江湖闯道者差不多,大半日子在生死门进出,在血腥暴力中浮沉。 有时,也与血腥暴力无关。 四年前,他曾经一时兴起,跑到西番边地兰州卫(当时九边之一,属陕西布政司。卫,指军政府),应征做水鬼。 那是报洪汛的奇特组织,每个人皆是水性超尘拔俗的高于。 黄河汛期以春汛最为可怕,春雨加上冰雪融解,水性极为猛烈,成为最可伯的孽龙,任何一处地方决堤,死的人畜将成千上万,甚至数十万。 因此黄河下游的防洪工作,必须及早准备,数千里流域,数百万抢救堤防的人兢兢业业严阵以待。 但千千万万人不能日夜列阵候命,所以预警工作必须周全,水鬼便应运而生。 通常,兰州水位警戒线超出一寸,潼关以下一段河面,水位则升至一丈,增加一百倍。 那是从河套以下一段河流所汇集的水量,加上渭河的水量所形成的现象。 兰州的警戒水位每升上一寸,便会派出十至五名水鬼,身上绑上四只羊皮气袋,带了充足的食物与水囊.背袋中有水位标记的四十支标签。往河里一跳,顺水漂流,十天半月便可漂潼撞关。人一进水便冲散了,各奔前程。 潼关是第一站,必须以精妙的水性近岸。岸上有候报站,沿岸有百十个人排开昼夜等候,轮值注意汹涌的河面,接到签发布警讯,呜锣告知各地水位的强度。 水鬼不上岸,沿岸漂流,将标签向岸上飞投,随即再往下游漂。此后每一座州县(河南岸近河的州县)皆如法炮制。 通常,水鬼漂至徐州便可登岸了。如果无法登岸,很可漂至淮安,甚至会漂入大海。最短的历程是一月,最长的很可能二月出头。 想想看,那是何种可怕的光景? 在凶猛的滔滔浊浪里漂流两个月,每天吃干粮,随时都可能被漂流物撞昏,被游涡所吞噬,被水怪做点心,全身被泡得像浮尸。 登岸之后,凭符牌可以免费至各驿站食宿,迢迢数千里,徒步返回兰州领钱,准备第二年再漂流。 那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计,但待遇还真不错。每年失踪死亡的淘汰率约在十之四左右,极为惊人,真正的卖命行当。生死是个人的事,与血腥暴力无关。 这制度好像维持至满清中叶,以后便用不到人了。 年轻人喜欢冒险,他就是这种人。 一个缺乏雄心壮志,仅抱着好奇玩命兴趣闯荡的人,通常会产生周期性的倦怠,或者有一阵子休眠逃避期,所以呆在骡车行安分守己并没与现实脱节,没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躲起来睡懒觉。日夜还得在江湖连续冒险玩命的生涯,他对冒险玩命生涯乐此不疲。 二十六岁了,他还没打算成家安顿下来。 ※※※ 他计算得相当精确,在天黑城门关闭的同时,飞快地抢出城,把在后面盯稍的人摆脱了。 当然,他知道城困不住某些人。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,根本就不在乎偷越城关被抓住杀头。但至少,盯梢的人不可能立即跳城追踪他了。 其实,他毫不介意有人跟踪,只是不想在倦怠休眠期间受到打扰,不希望生无谓的闲气。 惹上了麻烦,就得随时防范意外发生。 他并不知道追踪的人是何来路,反正这些人对他并没构成威胁。 他并不在车行食宿,在南关的一条小巷子,租了一间小屋栖身,早餐后才向车行报到。 他知道白发郎君曾经向人打听有关他的底细,这个色鬼不难应付,何况那家伙自顾不暇呢。 三更天,他离床穿衣,出客厅点亮了菜油灯,小小的客厅闪动着朦胧的幽光。 每天昼夜各一次练先天真气,风雨不改。不管任何奇功秘技,或者普通的拳脚,一天不练,必定停止进步;三天不练甚至有退步的可能。 一个没有进步的江湖闯道者,是闯不出什么名堂的,只配与差劲的对手周旋,丢命的机会却多得很。 气行三周天,他的五狱朝天式坐姿,有了奇异的变化,双手徐徐外张,掌心向上,掌心的劳宫穴先出现一星银灰,徐徐增大,肌肉时胀时缩,银白的中心,随扩大而呈现不断波动的涟漪。幽暗的菜油灯,火焰本来是暗红色的、静止的,这时开始以波浪形摇晃,由暗红变为白绿色。 ------------ 第 四 章 少女此时已浑身发麻,失去自救的能力。 一声爆响,老恶魔的手,与飞来的一块破瓦接触,瓦片碎裂,发出金石声。 “啊!……” 老恶魔惊叫,骇然收手止步。 不怕刀砍剑劈的手,显然被瓦片打得受不了。 “叭哒”少女摔倒在地,滚了一身泥水。 “我……我我……”少女四肢一伸,像是瘫痪了,大雨淋在她身上,她连移动手脚的力道也消失了。 她知道,她不是被大袖可怕的劲道震伤的,而是老恶魔在出袖的同一瞬间,左手偷偷地伸出袖口,用超凡的指功,虚空远在丈外,击中了她的丹田穴,刹那间便气散功消,老恶魔的指功太可怕,不是她所能抗拒得了的。 她仰躺在地,看到老恶魔暴跳如雷。 “谁躲在一旁弄鬼?”老恶魔暴怒地左转右旋,狂野地向四周搜视,狞恶的暴怒形象十分吓人,“给我搜!搜出来碎尸万段,快!” 三个随从兼门人,出现在三方,奔掠如飞穷搜各处,忽隐忽现速度惊人。 暴雨如注,四周漆黑,狂风撼树枝叶摇摇,绵绵的雷声电光惊心动魄,哪能发现藏身在草木叶中的人?想得到必定白费劲。 三个金刚与侍女,皆被打昏躺在暴雨中。 少女是清醒的,她在倒地之前,目击老恶魔伸在胸口的鬼手与瓦片接触所发生的异象。 她比老恶魔更清楚,绝不是风吹落瓦所造成的结果,即使是内家高手,躲在一旁全力发出瓦片,也伤不了老恶魔一根汗毛,绝对挡不住老恶魔坚逾精钢的怪手,瓦片在距手尺外便碎如粉屑了。 她的格斗经验,比老恶魔差得太远了。以她所修习的内力御剑,短期间老恶魔还真奈何不了她。 老恶魔不再以目光搜寻,到了她身边。 “是不是你暗中有人保护?”老恶魔劈胸揪起她,可怕的。骷髅面孔令她脊梁发冷: “是谁?你老爹?或者是你的师门长辈?说!” “呸1”她咬着银牙反抗。 “辟啪!” 老恶魔给了她两记正反阴阳耳光。 “你敢不说?老夫要你生死两难。”老恶魔揪住她的发髻猛拉,“老夫要把你剥光吊起采,你的人就会挺身出来送死了。” 三个门人不约而同现身,全成了落汤鸡。 “师父!”一个门人沮丧地说,“暴雨如注,夜黑如墨,弟子无能,无法将人搜出,恐怕得由师父施展搜魂大法,才能将人搜出来了。” “混蛋!这种天气,怎能施展搜魂大法?”老恶魔顿脚叫吼。 “但弟子已搜遍附近……” “算了!把人带到后殿,问清口供再说。” “遵命!” 三个门人拖了四俘虏,老恶魔抱了少女领先便走。 后殿黑沉沉,那盏暗绿色的灯笼已经熄掉了。 风小了些,后殿总算聊蔽风雨。 “奇怪!幽冥灯怎么可能自熄?”一个门人放下俘虏嘀咕,咔喳两声擦动火摺子的火力,火星飞溅触及火煤,嘬口一吹,火焰升腾。 “咦!人呢?”另一门人怪叫。 四个星斗盟杀手不见了,白发郎君也失了踪,地下散布着割断了的牛筋索,一看便知人已被救走了。 点燃了松明,老恶魔再次暴跳如雷。 “哪一个狗娘养的杂碎!敢在太岁头上动土?”老恶魔把少女往地上一丢,鬼眼四顾,用手向东面一指,“是一个人,从东偏殿溜过来的。” 地下积尘盈寸,有人走过一看便知,留下的足迹,隐约可见水凝的尘埃碎团,与五人逃走方向所留下的足迹不同,所以知道来的只有一个人。 逃走的人,是从西偏殿走的。 “我去追!”一个门人插妥松明,转身向西偏殿奔去,仅奔出五六步,叭一声怪响,随即传出旋舞破风的锐鸣,可知劲道之猛烈。 破风声令人入耳心惊,一块青瓦在那位门人的右耳暴裂,人重重地砰然摔倒,手脚一伸,便失去了知觉。 同一瞬间,站在松明旁的门人,脑袋也传出瓦片打击碎裂声。 人倒了,松明也倒了,全殿重新陷入黑暗里。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 “何方妖孽……” 黑暗中传出老恶魔的怒吼,接着罡风似殷雷,一双大袖挥舞,形成劲烈的阴风,积尘飞扬,真像陡然刮起一柱龙卷风, ------------ 第 五 章 两种龙虎榜到底有多少人列名,人言人殊莫衷一是,反正有某某人推举,就有某些人认同,甚至互相推举,就是这么一回事,所以公信力有限。似乎每过几年,就有一届龙虎榜高手名宿出现,信不信由你,反正谁也懒得去追究真假。 箕水豹是江湖二十八宿之一。江湖二十八宿也人言人殊,并非专指二十八个人是天上的星宿。其实,二十八宿只是抽象的名称。 比方说,没有任何一个高手,肯将绰号取为第四宿:房日兔。也没有人取名第十一宿: 虚日鼠。至于十六宿娄金狗,十七宿胃土彘(猪),更无人敢冒大不韪,用作绰号丢人现眼。 这人一通名,所有的人皆脸色一变。 “要命阎王!”箕水豹脱口惊呼。 要命阎王董千里,一个魔道顶尖杀人高手。 人的名树的影,箕水豹的勇气迅速沉落。 “曹日升,退回来。”八表狂龙沉喝,缓步而出。 一声强烈气爆,尘埃滚滚中,地府魁星与老道各向侧震出丈外,激斗候然中止。 主人亲自出马,老道乘机退走,明知胜不了地府魁星,正好趁机下台阶。 箕水豹心中一宽,乖乖退走。 “你打上门来了,很好很好。”八表狂龙神情冷静;英俊的脸庞甚至有飘忽的笑容,“在下从京都来,沿途并没隐起行踪,有意让那些有心人前来撒野,可惜一直不曾发现撒野的人。也许,你们俩是探道的,其实用不着小心翼冀制造藉口,在下任何时地,皆有诚意接待任何一个想撒野的人。” “阁下,在下不知道你这位。来自京都的年轻人,所说的话有何用意,首先得正视听的是,在下与姜兄绝不是毫无理性,不讲道理打上门的人。”要命阎王居然甚有风度,冷静地表明立场,“事实是这样的……” 说出所发生的事故、太平常了,平常得天了各地,随时都有这种事故发生。 “贵属下那位把门人,竟然不肯善了,卑劣地用暗器猝然袭击,将姜兄的忍让当作怕你们的懦弱表现。”要命阎王最后说:“就算我要命阎王有意撒野吧!反正你阁下也不会善了的。小心,在下出招了。” 要命阎王表面上冷静,说理时毫不激动,其实心中十分愤怒,像即将爆发的火山。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声落进马步,走中官一掌吐出,看出手的速度并不快,平平凡凡,一无劲风二无声息发出。 这一零旁观的人皆可看出,是试探性的一掌虚攻。 但八表狂龙并不认为是虚攻,一个魔道号称阎王的高手,决不会用虚招唬人,出手必定是致命的一击。 一声冷哼,马步探进掌同时外吐。 这一掌声势与速度皆迥然不同,掌一伸便风雷乍起,狂猛奔放力道万钧,前面的气流急剧流涌。 一刚一柔,行瞬间的雷霆接触。 一声爆响,入影乍分。 “哎呀……” 站在八表狂龙左右后方,相距在左五丈的两个人,被猛烈进爆的劲气所撼动,震得不由自主连退五六步。 要命阎王滑退丈余,衣抉袖桩飞扬猎猎有声,右掌向下一沉,再退了两步。 “走!”传出要命阎王力竭的低叫声。 地府魁星吃了一惊,扭头便走。 “不能追!”退了五六步的八表狂龙,阻止手下的人追逐。 躲在院外门角的小旅客,也悄然溜走了。 只有一个人留意小旅客的动静:柳思。 “这凶魔果然名不虚传。”八表狂龙消失了狂态傲态:“日后你们碰上他,必须避免和他硬拼。如果他们是剑园请来助拳的人,必定增加咱们不少困难。” “龙大人,你未免多虑了。”站在远处的柳思说:“剑园吴家自视甚高,绝剑狂客以一代剑术宗师自命。吴家的子侄也许与江湖三教九流的人有往来,但决不可能与凶名昭著的魔道人物交往,更不会自贬身价,向众所畏惧的凶魔求援。你们得罪了这两个凶魔,肯定会增加不少困难,他们会伺伏在一旁等候机会,不断骚扰让你们提心吊胆,会有耐心地铲除你的手下。剑园吴家的人不难对付,今后你得时时小心他们报复了。” “他们最好不要再来,哼!”八表狂龙冷冷地说:“下次,这混蛋将会下地狱,去做真的阎王。” “下一次,,他不会和你硬碰硬拼老命。” ------------ 第 六 章 仰止山庄的七个人,看得一头雾水。 这些强梁人多势众,全都是武功惊世的高手,先行凶擒住陌生人押至林中问口供,然后自己人又打起来了。 更让他们感到惊异的是,被打的人是柳思。 他们当然不明白,徐州车行的小伙计,为何与这一群形同强盗的人走在一起?柳思的同伴淫贼白发郎君又在何处? 他们不明双方冲突的真正内情,也不敢路见不平,拔剑管闲事。 八表狂龙的人数,几乎有四倍,而且看这些人的气势,除了他们认识的柳思差劲之外,无一庸手,四比一,能管吗? 刚才那四位刀法剑术皆可称一流的旅客,就是在二比一之下受伤被擒的,而八个动手的人中,任何一个的武功,也比被擒的旅客高明。 可知这些气势怪异的人,不会以武林朋友的公平气概,对待任何敌对的人,很可能刀剑齐挥一拥而上。 四金刚见多识广,一看洪荒狮带了六个人,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接近,便知道即将灾祸临头。 七比七,似乎颇为公平。 但八表狂龙那群人,在不远处跃然若动。 气氛一紧,少女沉不住气了。 “你们似乎想把在这里歇脚的人,不分好歹一网打尽呢!”少女独自上前打交道,还真有几分女强人的气势,“我姓东方,你们是……” “在下洪涛,匪号洪荒狮。”洪荒狮冷冷一笑,“仰止山庄一剑愁东方庄主,与姑娘……” “那是家父。” “刚才所发生的事,结果姑娘已经知道了。” “是的,目击了一切。”一位金刚到了女主人身旁,替女主人出面打交道:“阁下是洪荒狮,名震江湖的七猛兽的洪当家,今天你做出了犯忌的事,你不伯引起江湖道的公愤吗?” “阁下……” “我,仰止山庄的风金刚。似乎今天你们不是主事人,主事人是那位年轻的英雄,他是……” “八表狂龙龙天霸,目下是总理盐政鄢大人的巡缉营荣誉统领。” “老天爷2难怪表现得半官半匪。”风金刚倒抽了一口凉气:“洪老兄,你改吃他们的饭了?” “在下受雇调查九华剑园主人绝剑狂客吴家的下落。九华剑园已经成了瓦砾场,吴家于侄逃匿一空。仰止山庄也是侠义道中,领袖群伦的人物,想必与九华剑园交情不薄,应该知道吴家子侄的下落。” “九华剑园毁了?”风金刚更为吃惊,也心中暗懔,“仰止山庄与九华剑园,一南一北从无往来,更谈不上交情,两家主人也从未谋面。阁下找本庄的人讨消息,未免大荒谬了吧?凭你们七猛兽的见识,应该知道两家从无来往的事实呀!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在下一句话,本庄根本不知道九华剑园的任何消息。”风金刚郑重地说。 “但……龙大人不信,奈何?” “那就没有你的事了。”风金刚不得不摆出强硬态度,“让姓龙的做决定吧!” “他会把你们带到南京。”洪荒狮提出警告。 “让他来吧!你七猛兽最好脱身事外。” “他会来的。” 八表狂龙五个人,已大踏步而来。 *** 八表狂龙共有十二个随从,已有八个押了俘虏,进入松林深处迫供,身边只剩下四个人。 所以,他利用七猛兽的人打头阵。 现在,亲自出马的时机到了。 面面相对,本来威风凛凛,杀气腾腾的八表狂龙,随接近的脚步,脸色逐改变。 走近之后,逐渐发现东方姑娘美丽的表面下,所蕴藏的内在傲世风华,他立即发现,有似曾相识与心灵契合的感觉,深深地吸引着他。 英雄与女强人,双方皆被对方的风华所吸引。 “东方姑娘,九华剑园与仰止山庄,一南、北同为剑道宗师,也许真的彼此之间并无过从。”八表狂龙的神情完全变了,变得笑容满面,和蔼可亲中,流露出蓬勃的英风豪气。 “姑娘可曾想到,一旦九华剑园从此在江湖除名,对仰止山庄是否有利?与在下合作,令尊的宗师级地位,是否如日之升领袖武林?” “合作?甚么意思?”东方姑娘脸上的怒火,也急剧消散,“我家与九华剑园,从无往来确是事实。” ------------ 第 七 章 马和车停在十余步外,骑士们心惊胆跳,目定口呆,目送谭姑娘宛若流星破空的惊世快速身法,似乎眨眼间已冉冉远出半里外,再一眨眼便已接近里外的坐骑,快得不可思议,很难相信那是一个掠走的人。 如果没有阳光,真可能被误认是鬼影。 八表狂龙收剑入鞘,接过随从奉上的缰绳与马鞭扳鞍上马。 “长上,那人跑掉了?”随从不安地问。 “拦不住她。”八表狂龙呼吸有点不稳。目光落在不远处半倚在车座上的柳思,“柳不思,你见过那两个人的面目。” “没怎么留意。”柳思懒洋洋精神不济,说话有气无力。 “你看到激斗的情形。” “太远了,龙大人。”柳思坐正身体,箕水豹正驱车向前移动:“只看到剑光漫天彻地,剑气飞腾尘埃滚涌。哪看得清激斗情形?连剑光人影也分不清呢!凭我这两手三脚猫武功,委实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拼斗的。” “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。” “是吗?难怪长得像京师的兔二爷。” “兔二爷,指男妓,奕童。 “少给我废话,你看出多少线索?” “老天爷!我又不是神仙……” “闭嘴!你是调查线索的专家,耳闻目见皆是线索。” “你以为我是什么?看相卜卦下九流?”‘我不管你是哪一流,赶到县城之后,给我加劲查,查不出线索,你给我小心了。” “这……” “那两个女人,一定会留在县城落脚,不死心伺机骚扰,你必须尽快把她们的下落与底细查出来。” 一抖缰,健马向前冲跃。 “曹老兄,你们跟着这种上司办事,哪会有好日子过?”柳思向箕水豹苦笑,“说他暴躁,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,如果真的暴躁,他绝对逃不过那个假公子的剑下。老天爷!你们这几个人怎受得了他?” “他的武功,’也的确令咱们折服。”箕水豹叹口气,插鞭驱车,‘咱们也伯他,受不了也得受,老弟。” “日后你们可有罪受了。” “其实他这人不难相处,顺着他一点日子会好过的。说实话。咱们还真的心悦诚服跟随他呢!” “真的?” “你知道铁血团吗?” “名震天下的锦衣卫外围组织,当然知道。” “他们的总部就设在京都。” “听说过。”柳思随口敷衍。 “不瞒你说,鄢大人的人,在江南甚至山东,都吃得开兜得转。但在京都,就神气不起来了,铁血团的人,一直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。自从龙爷来了之后,先后多次和他们在广宁门牛市单挑,每次都大获全胜,咱们在京都总算能扬眉吐气抬头挺胸了。” 京都的外城,是嘉靖二十一年建成的。奉旨修筑的人,正是大奸严离的儿子严世蕃督建的。外城建成,把天坛包在城内了。 也因此一来,京都不再是四四方方的大城,南面凸出一大块,共占地周二十八里。最西的两座城门,中间那座就是广宁门,后来又改为广安门。 广宁门的牛市占地甚广,也是械斗的好地方,外城的不良子弟。经常相约在这里群殴。 “铁血团的重要人手不在京都,大部份功臻化境的干员分散在天下各地活动。所以这条龙在京都耀武扬威。”柳思用懒洋洋的声调说,“你们的气焰,一旦威胁到他们的权势,你们的日子会很难过的,你老兄可不要沾沾自喜自我陶醉。” “管他呢!”箕水豹又叹了一口气,“这次南下,能否活着回去,谁也不敢逆料,日后的事谁知道呢?” “巡缉营与九华剑园的事,到底为了甚么利害冲突?”柳思有意无意地探口风。 “我也不清楚。”箕水豹摇头,“好像是说。南京巡缉营的。人,缉私盐找错了门路,套上了九华剑园的人,冲突时死了一位弟兄。” “你们的人就毁了剑园,大举兴师问罪,赶尽杀绝而后快,报复未免太过分了吧?” “这叫做骑虎难下呀!巡缉营的人办事,任何大小事务从不肯善了,不然岂能保持权威?绝剑狂客不是善男信女,声誉甚隆朋友众多,就算他肯服输,他的朋友也不会计心袖手旁观。这一来,双方除了全力以赴,别无他途,宰掉他是唯一永除后患的良方。” ------------ 第 八 章 四更天,柳思返回客店。 五更天,八表狂龙急急带了四个人,由柳思领路,疾赶南郊一座农宅。 八表狂龙狂态不改,声势汹汹破门而入。 结果农户主人惊恐地告诉这些暴客;借住的两个小姑娘,刚走了片刻,留下话说:前途见。 两件事都晚了一步,八表狂龙快气疯了。 *** 临淮的治安,除了县本身的治安人员之外,另有军方的巡防区,由凤阳衙与皇陵衙派出,负责中都外围的安全,直接受中都留守司调度。 因此,白天任何人也不敢公然携械走动,更不敢在城内城外公然闹事,打打杀杀必须在夜间进行。 八表狂龙不走了,他有他的打算。 他的五个手下,加上洪荒狮的四个人,实力仍然坚强,虽则洪荒狮四个人,并不完全接受他的指挥。 洪荒狮四个人,活动员为自由,不必事事听命于八表狂龙,因为他们要外出活动打听消息。 茶楼酒馆,是打听消息,传播谣言,寻找门路,结交朋友最好的地方。 芳兰玉女对柳思的好感,与时俱增。 两次重要的消息都是正确的,已充分表现出他的超人才干,连八表狂龙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,不再对他疾言厉色。 午牌末,芳兰玉女和他出现在钟离酒楼。 码头各种大小客船往来不绝,旅客和水夫上上下下;这些人都不是按时进食的族类,所以钟离酒楼的食客,午晚两餐仅多几个人而已,平时食客来来去去,无限讲究定时进食。 芳兰玉女虽则愿意与他偕行,其实也出于八表狂龙的授意,骨子里的用意是监视他,还真怕他一走了之。 他知道芳兰玉女的武功,是一流中超一流的高手,武林十大超绝指功中的穿云指,火候相当精纯,真可以虚空击倒丈外的对手。 所有的人,包括八表狂龙在内,全把他看成三流混混,拳脚也勉可算二流的,因此,他的地位最低。 芳兰玉女是八表狂龙的亲信,所以应该说,两人同行,他是芳兰玉女的跟班。 但他的工作,却是芳兰玉女无法取代的,上了酒楼,他就是主人而非跟班了。 午膳时光刚过,食客仍有三五成座。 踏入楼门,他一眼便看到近窗的一桌,五男一女六位食客,正是八表狂龙不许他过问的人,是两家客店来历不明的两批旅客中的几个。 当然、他心中有数,这些人的来路,全在他掌握之中。 六个人中,没有西岳炼气士在内。 他直趋邻桌,神气地向趋前张罗的店伙,点出八味佳肴,来三壶徐沛高粱。 六男女表面上不介意他的存在,暗中却对他留了心。 不远处的一桌,是仰止山庄的七个人。他们与八表狂龙成了朋友与同盟,当然了解柳思的底细,不再对他敌视,但也没转变为好感。 也许,东方姑娘对他与白发郎君,曾经走在一起的事难以释怀,始终认为他是好色的混混。 另一角落,两位小姑娘扮成小老头,居然扮得颇为神似,两人低头慢侵进食目不旁视。 也许真是凑巧,冷剑公羊不方与地府魁星,也在右厅小饮,凶狠的目光,不时落在仰止山庄的人身上。 芳兰玉女对两个老魔深怀戒心,那晚她就是被地府魁星出其不意一袖震飞的。 “不必理会两个老凶魔。”柳思看出她的不安,笑吟吟安慰她,“在这座皇城附近的小城,公然在大庭广众间惹事,那是一场灾祸,连吵嘴打架也得进监牢的。这两个老凶魔是聪明人,不会愚蠢地惹祸上身。而且有仰止山庄的大菩萨坐镇,他们决不敢撤野。能喝几杯吗?” 酒菜送上来了,柳思亲自斟酒。 “可以喝几杯。”她大方地说:“我这种想在江湖扬名立万叫字号的女人,不能喝不能玩成吗?” “我知道,我曾经有几个像你一样的女性朋友。”他坦然地说:“都是一些相当幸运,已经名利双收的名女人,你想要的、该要的都有了。” “不是都有了,而是真正想要的却没有。”芳兰玉女脸上有飘忽的神情:“一个女亡命,如此而已。有时候,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,追求些什么,连我自己也不了解真正所要的是什么。” “不谈这些涉及内心欲望的事,有伤感情。”柳思撇开话题:“你们不急于就道,等什么?” ------------ 第 九 章 “你就是月华仙子?”八表狂龙狠狠地打量着这个妖异气冲天的怪女人。 “那就是我,是我致书请你来的,不是吗?”月华仙子的女性嗓音相当悦耳,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,连眼神也不流露任何感情,似乎整个脸部已经僵化了。 “为何不以本来面目相见?” “因为本姑娘已发现了凶兆。” “凶兆?你的意思……” “昨晚三更以后,这里就有人像游魂孤鬼般,搜遍了全村每一角落,天亮之前失望地撤走。所以,本仙子认为你没有前来谈买卖的诚意。” “我不知道昨晚来的人是何来路,但可以保证不是我的人。如果不想和你谈买卖,我不会来。买卖的份量我要知道,如果不重要,不要浪费我的时间。”八表狂龙豪气飞扬,威风凛凛,“你月华仙子的信用相当可靠,别人还请不动我八表狂龙呢2希望你的货真的很重要,不然你将会因捉弄我八表狂龙而付出代价。” “本仙子一向信用可靠,江湖上有我的地位。”月华仙子的口气也相当自负:“我不知道你八表狂龙,在江湖份量如何,但既然你的主子是鄢总理,可知你的份量相当重。鄢总理在南京的人中,巡缉营人才济济,高手名宿甚多。有许多可以独当一面的江湖豪霸武林前辈,既然由你出面撑大旗,可知你必定是众望所归的超绝人物。” “少废话,说你的买卖。” “两个人。”月华仙子不介意他的急躁,“一个是绝剑狂客的女儿吴惠茹。一个是绝剑狂客的知交,洞庭渔父谭南岳的女儿,潇湘龙女谭潇湘。她俩跟踪你们已经有不少时日,目下两人都在我手中。”一语惊人,众人大感意外。 “真的?”八表狂龙意似不信。 “我月华仙子装神弄鬼,硬诈软骗无所不为,但绝不做假买卖,信誉保证。” “我要看人。”八表狂龙郑重提出先决要求。 “谈妥之后,我会带你去验明正身。” “你没把人带来?” “我月华仙子是成了精的老江湖。” “好吧!开出价码来。” “两个人,一万五千两银子是最低价,一并出卖,绝不分售。”月华仙子真有买卖行家的派头,“验明正身之前,交出一成定金。验明正身之后,一手交钱一手交人。” “你这是恶意敲诈。”八表狂龙跳起来,“一万五千两银子将近一千斤,挑也要十几二十个人。南京总理衙门的赏格,绝剑狂客也只有三干两银子,他的女儿.值不了一千两。” “龙天霸,你少在我面前睁着眼睛说谎。”月华仙子冷笑,指出对方的错误,“吴惠茹曾杀掉巡缉营力士,五行剑沈豪就是死在她剑下的,她是挑起这场大江上下游。血腥遍地狂风暴雨的主凶。南京巡缉营悬赏她父女的奖金,同是三千两银子。” “在下从京都来……” “京都来也一样,应该早就知道南京方面的事。事实上从南京赶来和你会合的人,前后已暗中秘密抵达的就有二批之多。” “该死的!你似乎真的完全了解情势……” “我是跟在南京赶来会合的人后面,最先到达这里的,闲话少说,一万五千两银子,你要不要?” “数目太大,我得向南京总理衙门请示。如果准了,也得由南京拨款,这不是短期间所能办妥的事。” “我等你半月。”月华仙子向后退,“这里到南京,脚程快的人,来回七八天足够了,届时我再通知你。” “不行,你……” 黑影一闪,再闪,几难看清形影,消失在民宅的屋角。 第一个追出的人是西岳炼气士,身影也一闪即逝。 八表狂龙则向侧方飞跃而出,也一闪不见。柳思一拉洪荒狮,示意赶快溜之大吉。 “我不能走。”洪荒狮摇头拒绝。 “小女巫在这里布下了幽冥幻境自保,只有定力超人功臻化境的高手,才能在这幻境里打打杀杀,你算老几?你连最差劲的芳兰玉女也不如,追进去等于白送死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怕八表狂龙责怪你?” “这……” “洪当家,他娘的!你忘了你是谁,你甘心做起奴才来了。”柳思毫不客气出言挖苦: “替雇主打打杀杀拼命,你应该改行做保德打手。你完了,你枉送了手下弟兄七条命。你还要……” ------------ 第 十 章 黑虎怕定了八表狂龙,担绝柳思的建议,没有八表狂龙的允准,这头虎不敢离去。 两人仍在客房中争执。房门响起叩击声,在旁忧心仲仲的随从,拉开了房门。 进来了东方姑娘和风金刚,神情并不怎么友好。 这是黑虎的客房,算是主人。名义上,柳思仍是黑虎的伙计,理该由黑虎打交道。 “咦?你们……”黑虎颇感惊讶,他不配也不想高攀仰止山庄的人,想不到仰止山庄的人会来找他,甚感意外。柳思退至一旁,泰然作壁上观。 “吕兄知道咱们有两个人,落在老凶魔手中了。”风金刚向黑虎说话,目光却落在柳思身上。 “龙爷说过了。”黑虎不得不应付,“听龙爷的意思,他要全力协助你们救人。” “白发郎君也在这里。”风金刚的目光仍然落在柳思身上。 柳思不理不睬,坐在近床的条凳上左顾右盼。 “白发郎君不可能与摄魂骷髅走在一起。”黑虎信口敷衍。 “在徐州,那家伙与星斗盟的四个杀手,也同样被老凶魔擒住,被一个神秘的人所救走。”风金刚的目光仍没离开柳思,“今天,他与一个同伴和我们的二个人,也一起被老凶魔出其不意地制住,半途他二人又被救走,我们的人却脱不了身。” “很抱歉!在下不知道事故的经过,不敢妄论。”黑虎避免介入,口气冷淡。 “吕兄,可否帮忙供给有关老凶魔的消息?”风金刚提出请求。 “实在抱歉!在下爱莫能助。”吕强一口拒绝,“事不关己不劳心。在下侦查九华剑园吴家的下落,已忙得是喘不过气来了。老凶魔的事在下不敢过问,在下也查不出线索,力不从心。” 至今为止,黑虎根本未曾查出任何消息。就连洪荒狮也很少在外走动,一直就是柳思一个人在奔忙。所有大大小小的消息,几乎全是柳思所提供的。 “柳兄可否帮忙?”风金刚只好硬着头皮,向柳思请求。 “没胃口!”柳思摇摇头,“吕老哥的话不错,来不关已不劳心。” “柳兄……” “我忙得很呢!”柳思站起住外走.“那个什么仙子小女巫,化装易容术十分高明,要想查出她的下落,真有在大海里捞针的感觉,走也!” “我诚意请你相助。” 东方姑娘拦住他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 自负的少女向卑下的人请求,就是这种尴尬神情。 “你我错人了,东方姑娘。”柳思向侧绕走,“八表狂龙日下有上百个可用的高手名宿,他会帮助你救人。你已经是马行狭道,船抵江心。只有靠他替你支撑到底,而且他已经答应你了。” “他那些人皆是高手名宿,打听消息的能力有……” “我是徐州人,被七猛兽绑架强迫,来到这人地生疏的地方,打听消息的能力更有限。 且因为我不是高手名宿,只会些花拳绣腿,碰上危险我死得比任何人都快,所以你找错人了。”柳思匆匆说完,一溜烟出房走了” “这家伙不识抬举,可恶!”风金刚恨恨地道。 “你不能怪他。”吕强苦笑,“你们在徐州所发生的事故,在下多少了解一些。一些村夫俗汉不知死活,冒犯了星斗盟的女杀手,他出面劝解息事宁人,不是他的错。白发郎君逼他打听九尾蝎的消息,他能拒绝吗?你们把他当淫贼仇视他,这公平吗?” “不关你的事。”风金刚乖戾地说。 “本来就不关在下的事。”黑虎心中大起反感,“奉劝诸位,为人不可做得太绝,困兽犹斗,逼得太过他会豁出老命反击的。我,就是活榜样。” “你?” “我们四猛兽逼他效命,将他打得死去活来.这期间他忍受得了。以往他在咱们手下做伙计,武功平平,不是咱们任何一头猛兽的敌手,所以这次逼他,他一直就逆来顺受。结果,今早我再逼他……” “结果是……” “他把我打得天昏地暗。”吕强沮丧道:“不要忽视一个忍无可忍.存心拼命者的勇气。临危反噬的兽类是十分可怕的,任何杀人的技巧都会毫不迟疑用上的。诸位,不要再逼他。” 东方姑娘默然。转身离去。 风金刚狠瞪了黑虎一眼,冷哼一声也出房而去。 ------------ 第十一章 两个中年女人先上岸,她们将洗过的衣裙弄干,准备穿上。 两丈外树林前的草丛中,悄然飞出两颗小卵石,奇准地击中两女的脑户穴,人向前一扑,赤身露体扑倒在河边的草丛中,看背影也足以让正常的大男人血脉贲张,香艳动人。柳思一闪即至,对两个裸女无动于衷,甚至懒得多看一眼,蹲下首先拖过月华仙子的八宝乾坤袋,倒出里面所有的物品,颇有兴趣地逐一检查细察。 五女的兵刃、百宝囊、已先洗妥绞干的衣裙,全堆放在一起,任由他予取予求。 月华仙子与两个俏侍女,仍在河中洗洗擦探,上半身露出水面,刚发育停匀的胴体,具有爆炸性的吸引异性威力,羊脂白玉的,肌肤荡人心魄。 猛抬头,她似乎感觉出有点不对劲。 很不妙地,她看到一个穿村夫装,头上套了-个青布装头罩,只剪了二个洞露出双眼的怪人正兴高采烈地在检查她们的物品。 两个先上岸的女人,是她的女随从,赤条条地扑卧在怪人身例,像是死了。 “哎呀……” 她花容变色,讶然惊呼 两个俏侍女更是大惊失色。往水一挫,羞急中不知如何是好。 这时怪人如果把她们的衣物拿走,她们只能干瞪眼。 月华仙子总统沉得住气,着急的神色很快地消失。 “喂!你干什么呀?”她强作镇定,俏甜的嗓音在空间里荡漾,十分悦耳。 “我在检查你们的东西。”柳思用怪怪的嗓音说,一面在察看一张桑皮纸所绘的-符。 “那是不道德的。” “道德斤值几钱呀?小女人。” “你……你为何……” “可以知己知彼,机会太好啦!你的百宝袋中物品,每一件都代表坤的一件神通,是吗?” “我们是敌人吗?” 她心中大急,不能再拖了。 她将腰巾裹住下体与胸部,沉静地向岸上走。 “敌人或朋友,是会随时随地改变的。现在,我还不是你的敌人。” “那就请你离开,好吗?” 她站在柳思身前。半裸的身体热力四射,一双晶亮的眸子闪现奇异的光芒,丝毫没有羞急的样子。 “好!你们真该走了。”柳思将手中的物品.丢下:“白白浪费了不少工夫.真不值得。” “不值得?你……你看到我们赤身解体……” “我不是指这种事。”柳思的表情被布袋所掩盖,眼神却是冷静的.“我看女人从不用色眯眯急色鬼的目光看。天下有一半是女人,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。” “那你……” “我以为你可以把我带到你的妖窟,设想到你果然机警,往相反的方向诱敌远走,颇为高明。” “你的用意是……” 柳思突然疾退丈外,她眼中乍现的光芒一闪即没。 “你的摄魂术道行颇高!”柳思脱口称赞,“但比起八表狂龙的撼神术还差了一点。摄取与撼神的功效取决予修为的深浅。修为相等,震撼力的破坏性要强些,因为攻击永远是制胜的不二法门。” “咦!你……” “赶快准备,八表狂龙即将赶到。” “等一等……” 柳思一声轻笑,疾退入林。 她依然而惊,火速将绞干的衣裙穿上。 她们刚隐入对岸的草丛中,八表狂龙三人,飞快地掠过她们先前洗澡的河岸,毫不起疑地沿岸飞奔。 月华仙子机警地重新过河,循八表狂龙留下的足迹,向相反的方向急急撤走。 远出里外,突然闻到刺鼻的血腥味。 “哎呀!这……这些人……” 在前面探道的两侍女.看到散布的五具尸体骇然惊叫。 “该死的!他们怎能胡乱杀人?”月华仙子怒骂:“这五个人不可能是他们的仇敌,带了行囊风尘仆仆,应该是行脚经过的江湖人。” “老天!张均。”侍女从尸体的百宝囊中,取出所藏的路引惊呼:“洛阳人氏。这人,是关洛双雄的老大,铁胆天曹张均,侠义道中拳剑超绝的高手中的高手,怎么可能被人一剑贯入小腹的?除非这人的剑上劲道,比他的大三倍。” “这条龙,真的很可怕!”一位女随从神色不安,“小姐,你可得特别小心了!” ------------ 第十二章 巷底一家土瓦屋的主人,对跃墙而入的两个不速之客,似乎并没感到意外,甚至早已在小小的客厅备茶相候,早已料定会有不速之客光临。 “我想,你就是水怪康和了。”踏入厅堂的东方姑娘冷冷地说,“你躲得真稳当,几经转折才找到你这里的住处,真难找呢!” “你我对了地方。不错,我就是水怪康和。”主人生得满脸横肉,一副歹徒恶棍嘴脸,但说起话来却不像一个粗野的暴徒,“在淮河这条水道上,我的确是混世好汉们的老大。我知道你,仰止山庄的东方大小姐。你找我,首先你就找错了人不上道。淮河的好汉与北地的宗师世家,一无交情二无往来,三无恩怨四无同道之谊。我问你,你我我有何见教?” 一番话甚有分量,混世英雄的立场铿锵鲜明,堂堂正正划清界限,地方龙蛇的形象豪气十足。 厅后走道踱出一个黑脸膛,身材修长矫健,左颊有刀疤,右颊有寸大青胎记的人。 “东方大小姐跳墙而入,摆明了不是强龙不过江。”这位黑脸盘相貌狰狞的人,比水怪康和更像水怪,说的话声如洪钟,带有浓浓的淮阳腔,“再挟巡缉营自重,有一条狂龙撑腰,吃定了咱们这些鱼虾。康老大,你该知道所冒的风险有多大。” “我经历过更大的风险。”水怪康和冷笑,“东方姑娘,请指教。” “我知道淮河的好汉都听你的,临淮地方是你康爷的活动院子,外地来的人,没有一个人能逃过你的眼下。”东方玉秀仍然不改自负的态度,“摄魂骷髅几个凶魔,所藏匿的两个人,绝难瞒过贵地好汉的耳目,因此我是前来求助的,我也无意扮过江的强龙,更不想挟巡缉营自重。康爷,请勿以先入为主的成见,把这件事看得太复杂。” 一般来说,地方的龙蛇与名震天下的豪霸之间,维持着非常微妙的局面,平时互不侵犯,相互尊重双方的权威。 一旦牵涉到影响利益的事。就会爆发出严重的利害冲突。所以说:不是强龙不过江;又说:强龙不压地头蛇。 这两种说法,具有相反的意义,说明了双方的矛盾情势,具有强烈的冲突性:一口吞掉地方鱼虾;或者小心不要招惹地方鱼虾。 要扮过江的强龙,必须具有真正的强龙气势。名震天下的豪霸,通常也是由地方龙蛇而产生的。 在一处小地方也站不住脚,如何能妄想名震天下?声威与实力有密不可分的关系,虽则是两码子事不可混为一谈。 摄魂骷髅有惊世的声威,但实力有限,所以他永远不可能号令江湖,虽则他是强龙,但吞不掉地方鱼虾,因为鱼虾都见机跑掉了,他没有实力将鱼虾抓回来吞吃。 仰止山庄一剑愁东方未明,也是名震天下级的强龙。那些天下级的高手名宿,多数知道他这个人剑术超凡, 但他也没有实力,他不是疏财仗义知交满天下的人物,比起大江地区的九华剑园,仰止山庄就显得差了一点份量,所以希望能在声威上超越九华剑园。 九华剑园主人绝剑狂客,为人四海各式朋友都有,才是。名实相符的强龙,实力雄厚交游广阔。 某处地方出了让他棘手的事,他只要向该地朋友打声招呼,该地的朋友自会出面与各方周旋,替他摆平这件事。所,以,才遭到巡缉营的嫉妒。制造事故一举锄除,连他的朋友也列在锄除的黑名单内。 东方玉秀自不量力,摆出过江强龙姿态找水怪,确是不智之举,仰止山庄根本没有压制地方龙蛇的实力。 “问题是你东方大小姐太抬举我了,我水怪根本没有这分能耐。”水怪康和口气缓和了些,“凶魔们藏人的地方,附近的人一定受到严厉的警告,他们杀起人来有如踏死虫蚁,怎么可能有人透露消息?何况知道的人一定没有几个。东方姑娘,我爱莫能助,你逼我也无济于事,我只能用我会尽力的谎话来敷衍你,你瞧着办吧!” “你找巡缉营的人出面也没有用,姑娘。”黑面怪人接着说;“巡缉营的人,已向本城的孙捕头施加压力。孙捕头已向康老大打过招呼,施过压力。如果康老大有能力办得到,根本不需劳驾姑娘你亲自出面,是吗?” “看来,康爷是无法帮助我了。”东方玉秀懊丧地说。 “东方姑娘,听得进逆耳忠言吗?”黑面怪人不再逼她。 “尊驾有何见教?” ------------ 第十三章 北门外的渡口码头。称淮河南岸渡,是一处官渡,拥有六艘大小渡船往来。 对岸山有码头、和三条小街。 码头有几座,最大的一度是淮河递运所的,不许商船停泊。 柳思通过栅口,讨了三文钱渡资,身后便靠上了个人,伸手相拍他的肩膀。 扭头一看,脸色一变。 是要命阎王董千里,像爪子已伸入鸡笼的黄鼠狼,手-挥,狞笑着赶他往前走。 上了渡船,要命阎王傍着他坐在右舷的舱板。 “你要绑架我?”他脸上有惊惶的神情流露。 “你值得一绑吗”要命阎王阴笑。 “不值。”他摇头:“我是七猛兽往昔的跑腿小伙计,身价值不了几文钱。七猛兽不是巡缉营的人,遭了无妄之灾,被你们先后杀死了三猛兽,更赔上了五个伙计……” “不要向老夫叫冤诉苦。” “如果我水里跳……” “你跳得了吗?” “你想怎样?” “你不是说绑架吗?说对了。”要命阎王洋洋得意,“你如果放乖些,可以暂保安全。 要是有所异动,老夫弄昏你带走,简单吧?” 船已经驶离码头,船上五十余名男女渡客挤成一团。 “那个土老头肯吗?”柳思指指对面的老头,是他约我过河商谈的,他保证我的安全。” 土老头是混天一掌康廉,混元大真力应付得了要命阎王。一个是侠义道的名宿,一个是魔道前辈。 “所以我不打算立即制你。等你和他的事了结,就是我的了。你与他在一起的时辰,你是安全的。” “哦!原来如此。情势殆危,你们几方人马,居然不愿同心协力采取联合行动,也不见机远走高飞,难道要被走狗们斩光除绝,你们才甘心吗?” “唷!听你的口气,似乎是站在我们一边的。”要命阎王嘲弄地说:“情急时的保命花招之一?” “没有花招。”柳思冷冷一笑,“我只是不希望你们死得太早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 “你们如果死得太早,就没有热闹可看了。如果你们真的放聪明些,好好盘算处境的优劣,必定可以成为巡缉营的心腹大患,把这些祸国殃民的混蛋逐一消灭,可以有效地引这些混蛋追东逐西疲于奔命。如果你们想在这里窥伺候机痛击泄愤,那……” “你想要说的是……” “你们将被屠尽杀绝,” “你他娘的胡说八道。”要命阎王听不得老实话。恶狠狠地咒骂。 “可怜!”柳思摇摇头,不再浪费唇舌解释。 递运所码头以东一带河岸,偶或有些私人的船只停泊,平时很少有人经过。河岸的大柳树不时有些有闲的老人纳凉、 混天一掌与柳思,选择这处偏僻的所在会面。 不远处的另一株大柳树下,要命阎王坐在树下倚树假寐,像伺鼠的猫,留心两人的动静。 另一面,也有几个闲人聊天或下棋。 “老弟,你应该知道、江湖朋友对付敌方的眼线探子、通常是冷酷无情的。”混天一掌郑重地表明态度:“你的身分咱们已经完全摸清了。一个已经暴露身分的眼线,是不是该立即停止活动?但你没有。” “我知道,过去我曾经吃过这口饭,干这一行我知道行规和禁忌。但问题是,目下我身不由已。”柳思一点也不为目下恶劣的处境担心、说话心平气和,“当然,我如果没有防险的能耐,怎敢依然在外走动?比方说。你在街上蹑在我身后、假使你动手挟持,你将会发现反而落在巡缉营的人手中,幸好你没贸然动手,康前辈。” “你是说,另有人跟来了?”混天一掌脸色一变:“不是唬人的?我的人如果发现有人跟踪,会发出警号的,但他们毫无动静,可见你的人并没跟来。” “对,他们并没跟来,而是我用信号阻止他们跟来。”柳思泰然地说。 混天一掌是老江湖,被柳思的反常表现弄糊涂了,哪有人向敌方声明自己孤立无援的? 即使真的没有人跟来策应,也不会坦然表白。 “为何?”混天一争发怔。 “因为你很有点风度,要求我过河商谈,而且我也不希望被巡缉营的人,知道我和你会面的事。康前辈。你找我谈什么?” ------------ 第十四章 八表狂龙与柳思两人相处的确令人诧异,像两头雄虎,在势力范围外缘的边界相遇,似乎不张牙舞爪示威一番,日子就难过似的。见了面,似乎暴风雨随时皆可光临。 “刚回来?”八表狂龙冷冷的神情颇具威严。 “忙了,早上,刚回来。”柳思也冷冷地回话。 “从何处回来的?” “河对岸。” “我知道,你昨天下午过河的。” “对,盯上了要命阎王,反而被他蹑在身后行凶。我看,以后的活动愈来愈难了,一个已暴露身分的眼线,已失去活动的价值。” “你休想偷懒。”八表狂龙语气凶狠,“你没查出几个老凶魔的藏匿处?” “要命阎主反而盯在我身后,还能查吗?”柳思说得理直气壮,“误打误掩,反而查出小袄巫的踪迹。” “你真的查出小妖巫的踪迹?”八表狂龙冷笑:“不是在梦里查到的?” “一个高明的调查专家,不会靠做梦境中找线索踪迹。”柳思傲然一笑,“我,就是高明的调查专家。” “昨天傍晚.咱们查出小妖巫的藏匿处,作了周详准备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急袭。” “唔!似乎你们并没成功。”柳思摇头苦笑,“各方面与你们为敌的人.一而再用老把戏来愚弄你,你也一而再上当,真是呜呼哀哉。我想,你一定扑了空。”’“扑空?你知道……” “知道,因为昨晚小妖巫一群人,躲在河对岸的奇芳园,那是一处供应上等雏妓的艳窟。你在县城附近袭击她的藏匿处,能找得到人吗?一南一北相差二十里,中间隔了一条河,你要我相信我的消息不确吗?” “你这混蛋得到消息,为何不赶快回来禀报?”八表狂龙愤怒地猛拍桌子,老毛病又犯了。 “我是一早才得到的消息,前往查证,妖巫们刚撤走,是乘船走的,我回来如何票报? 有用吗?”柳思也跳起来大叫大嚷:“去你娘的!我不管你的事了。” “好了好了,你这小子不要放泼撒野。”西岳炼气士阻止他大叫大嚷:“你的消息十分正确。可惜获得太晚了些。昨晚咱们扑了个空。那家农舍布下了不少坑人的机关秘术。外面又来了九华剑园的一群人,咱们损失了六个巡缉营力士。你没追查她们的下落?” “我已经请人查船只。”柳思在西岳炼气士面前,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态度,“我需要休息。人毕竟不是铁打的。午后我再出去找线索。我猜想她们并没打算远走高飞,狡猾地又躲到县城附近.等机会向你们要一万五千两银子,多少骗一些到手才会溜之大吉。” “该死的!原来这些人都躲到河对岸去了。” “对,小妖巫、要命阎王、白发郎君,至少昨天都在河对岸。你们找不到他们,他们也无法向你们袭击。似乎有意在短期间暂避风头,可能已经知道你们暗中抵达的高手太多。” 柳思说完,出厅回房歇息。 “这混蛋可恶。”八表狂龙怒气未消,“他以为我少不了他,所以敢在我面前放肆,我……” “算了,何必计较他的放肆?”西岳炼气土加以劝解:“事实证明咱们真少不了他,他的消息准确无比。昨晚凭咱们自己人的消息,结果小袄巫根本不在,故布疑阵把咱们戏弄得不亦乐乎,而且又损失了六个人。真要把他逼走了,不啻自断一条得力的臂膀。咱们也该休息养精蓄锐了,午后将有一场空前猛烈的大搏杀呢!” *** 人都在休息,突然从两间客房中,传出震耳的吼叫声,然后有人外出大叫大骂。 原来是南京巡缉营,赶来参与行动的几个力士头头,藏在腰袋的金叶子、银票、庄票、盐引……莫名其妙失了踪,如何去的? 谁也不知道,直至现在休歇期间,有一个人心血来潮加以检查,这才发现不见了- 个人发现,其他的人也就跟着发觉失窃。 金叶子换成了铅块,银票盐引换成废纸。 不是失窃,而是高明的调包。 一阵好吵,谁也别想休息了。 八表狂龙认为必定是自己人所为,愤怒地下令所有的人逐一搜查。对那些本来名气就恶劣的人,搜索得最为彻底。 柳思和黑虎,以及死剩的随从,三个人的嫌疑最小,因为他们住在客院最差的房间内,与神气的巡缉营力士保持距离。 ------------ 第十五章 已经是三更将尽,城内的街巷罕见有人走动。 月华仙子奔近西门,折入一条小巷。不能再奔跑了,后面追的人已接近至二十步内,快要被迫上啦!再奔跑便会力尽倒地,任由对方宰割了。 小巷一折,左首是长长的院墙,可以看到高出墙头的树木,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后园。 她无暇多想,不假思索地运足全力,向上一跃,双手搭上了丈二高的墙头,吃力地引体上升,滚入墙内去了。 八表狂龙身影,出现在小巷的弯道折向处,没看到滚过墙头的人影,势如奔马冲出三四十步。 小巷虽然暗沉沉,但目力佳的人仍可看清三十步外的景物。这一段小巷是直的,前面一无所见。 止步略一察看,心中一动,一长身登上院墙头,毫不迟疑往下跳。 *** 这是一座占地甚广,房舍甚多的大宅,后花园有花有树,有亭有台,甚至建有供女眷玩耍的秋千架,与及美丽的花坛。 这地方易于藏匿,黑夜中搜寻一个人并非易事。 园的西南角,小荷池旁有一座半伸入池的小阁,雕花阁门,三面是大排宙,灯光外泄。 阁上层四周有回廊,朱漆栏干,夏天坐在回廊上赏荷,必定赏心悦目。目下正是荷花盛开时节。幽香扑鼻。 楼上没有灯光。廊上却有人喝酒谈天。 四个人坐在楼板上,食物皆用荷叶盛放,折竹枝代箸,四个人轮流喝两个酒葫芦的酒。 三男一女,席地小酌兴高采烈,明眼人一看便知,他们不是大宅的人,食具欠缺,毫无大户人家的排场。 两个熟面孔:白发郎君与飞虎钟雄。另一位是年轻英俊的书生,青衫宽大显得文质彬彬,但腰间佩了剑,挂有百宝囊。 女的也相当年轻,隆胸细腰眉目如画.穿的是黛绿衫裙,小蛮腰也佩有剑,左胁下的百宝囊,绣了一只飞舞的凤凰,五彩斑斓,十分醒目。 “仰止山庄也许真的了不起,名头也够唬人,但在咱们这些四海浪人来说,仰止山庄算不了什么。”年轻书生大概已有了六七分酒意,傲岸的气概毕露,“既然一剑愁的女儿,主动向你老哥挑衅,咱们就有权抹黑仰止山庄的招牌,给东方庄主脸上抹锅灰。” “他们既然人多,又勾搭上巡缉营的走狗,咱们为何不能召集朋友,和他们玩玩?”绿衣女郎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,表现得义形于色,“巡缉营的走狗油水足,他们鱼肉百姓,不择手段敛财,公然杀人放火灭门抄家,咱们正好从他们身上大捞一笔不义之财。东门兄,算我彩凤一份,加上青衫客展兄,偷偷摸打烂仗,咱们四个人怕过谁来?” “四个人实力仍嫌单薄,不堪那条狂龙一击。”白发郎君摇头苦笑,“那走狗出道两载,据说打尽京都无敌手。打烂仗实不是易事,万一被堵死了,拼无力逃无路;那就死定了。” “或许我们可以多找几个人,在走狗们身上发一笔财。”彩凤的口气,像一个贪心的骗棍,“听说南京巡缉营的走狗,干了三年以上的人,都是有数十万家当的富豪。咱们把他们的孽钱榨出做些好事,等于是替他们化孽消灾,也算是一场功德,一定有人襄助的。” “不可能有几个人肯出面襄助。”青衫客摇头,“巡缉营势力庞大,各式各样的人才都有,三教九流都有他们的眼线,密探细作无孔不入,有几个江湖朋友,敢冒被他们无情搏杀的凶险?九华剑园名满天下,绝剑狂客交游广阔声誉极隆,潜势力比江湖仁义大爷尚义小筑更大些,树大招风,结果召来了毁灭性的打击。咱们这些江湖孤魂野鬼,谁有向巡缉营挑衅的胆气?老实说,-要我公然向巡缉营讨公道,我还真缺乏那分豪气。暗中搞鬼翻云覆雨,我当仁不让。” “我已经传出口信。”白发郎君说:“可望有些朋友赶来襄助,敢与巡缉营作对的人并不少呢!” “咱们没有能力打硬仗,偷偷摸摸来暗的何所惧哉?唔!下面有人……”飞虎钟雄一蹦而起,倚栏下望。 阁前的花台旁,果然有一个人影,正抬头上望,显然是被阁上的入声引来的人。 楼下有灯火,灯光自明窗透出,在朦胧的灯光映照下,面貌装束依稀可辨。 白发郎君也倚栏下望,看清人影大吃一惊。 “八表狂龙。”白发郎君脱口惊呼。 ------------ 第十六章 一条大道南北向,北至浦子口镇,南至乌江镇抵和州,往来的旅客不多,陆上的交通,只有本乡本土的人往来,以及用小驮载粮食、药材前往南京的小商人。之外,便是贯通各乡镇的小路了。 “这些亡命,有三成从孝义乡来。”八表狂龙指指城东北郊,”再指指西北,“却有七成可能从丰城乡潜入。咱们分头布置伏路眼线,一定可以发现他们。柳不思。” “叫我?”柳思信口答,他可不像八表狂龙的属下,唯唯否否做应声虫。 “你进城打听,查出他们的落脚处。你的化装易容术十分高明,可别让那些混蛋发现你。” “笑话。”他冷笑,“我化了装易了容,站在你面前,你也认不出是我,别忘了我是调查的专家。” “反正误了事,我剥你的皮。”八表狂龙凶狠地说。 “我份内的工作,误不了事。” “最好替我弄一个活口。” “抱歉,你在提不上道的要求。”他一口拒绝,“七猛兽所做的买卖,是找人或寻觅失物,不是杀手;我也没有捉活口的能耐。” “贫道给你一管移神香,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弄到活口。”唯我天君罗天威大方地说: “很好用的,保证一教就会。” “在下对这些玩意一穷不通,也不想学。”柳思挽起自己的包裹:“我走了,一有消息将尽快回报。” *** 柳思不在城内活动,藏妥包裹化妆易容奔向城东郊。东郊至江边,除了稻田便是小溪池塘,是农产最丰富的沃野,在江浦几乎没有穷人。 接近江边,他扮成村夫,悠闲地沿芦苇丛生的江岸,走向一座小小村落。 村落虽位于江边,但是农户而非渔户,满沟满田都有大量鱼鲜滋生,那用得着向江打渔讨口食?只有一些老者或儿童,到江边垂钓消遣而已。 在江边碰上五六个顽童戏水,利用他穿城而过所买的糖果作饵,与几个顽童嘻嘻哈哈逗弄了片刻,便摸清村于里到了些什么可疑的外地人。再每人花两文钱,套出那些不规矩的船只,所活动的时间地点。 离开众顽童,正打算入村进一步踩探,却发现上游不远处,巨大的柳树下,有一位老村夫垂钓,端坐在地上有如老僧入定。 “咦!这老钓翁是何时来的?”他讶然自言自语,先前也曾经观察过,四周的确没有人,“我的警觉心,似乎愈来愈松懈了。” 心中一动,他向老钓翁走去。 老钓翁年届古稀,须眉都白了,钓竿斜置在膝上,老眼半闭,的确像老僧入定。 他的目光,落在老钓翁放置在膝上的一双者手,左手的食指没有了,右手的掌背,满是皱纹的皮肤,除了老斑之外,隐约可以分辨出刺青的图案:一个三角形的三颗星。 他久走江湖,熟知江湖秘辛武林掌故,而且记忆惊人,这是他游戏风尘的本钱。 三十年前的三星盟,是当时黑道四大集团中,排名坐三望二的大组合,盟友据说有数百之众,名家辈出,出了好几个威震江湖的风云人物。这位老钓翁,八成是三星盟的人。三星盟风光了十二余年,三十年前是鼎盛时期,尔后便每下愈况,拖了十年,之后便风消云散,各奔前程。 “如果揭掉他的遮阳笠查验,一定有戒疤。”他心中暗叫:“九指准提净明和尚,三星盟九护法之一。” 但者钓翁的遮阳生下,可以看到白了的鬓角,表示不是和尚。 脚步声并没引起老钓翁的注意,依然保持老僧入定的姿势。 他在一旁席地坐下,双手抱膝下额搁在膝上,悠闲地注视在水面的浮标,似乎颇为关心是否有色上钩。这是一处江湾,岸边形成流速甚慢的回流,浮标移动十分缓慢,大清早本是钓鱼的好时光。 “鱼吃饵了!”他欣然叫。 浮标轻动了几下,浮沉不定。 “那是成了精的小鱼。”老钓翁半睁着老眼微笑,“而且有一大群,在抢饵而不吞饵,非常讨厌。哦!年轻人,你也抢饵吗?” 老钓翁的意思是说;你也讨厌吗?” “通常我不会抢,因为抢得不到多少好处;但游戏除外。” “哦!投机者!你是干什么的?” “我什么都干,从小贩至大富豪,甚至操刀,包括玩命,我都胜任愉快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七章 旁观的侍女和仆妇,眼看月华仙子屡陷危局,心中大急,倍不自禁拔剑出鞘跃然若动。 只要上去一个人,用虚招佯攻,就足以吸引谭姑娘分心,月华仙子便可乘机扭转危局。 仆妇忍不住了,焦急地迈出一步。 “这是一场公平的拼搏,不许第三人插手加入。”柳思声如洪钟,狠盯着跃然欲动的仆妇,“谁敢不听,逞强出手,保证灰头土脸。” 仆妇瞥了他一眼,冷哼一声,剑向前一伸,脚下轻灵地冲出。 噗一声响,尘埃碎土飞溅,一块泥团在仆妇的右肩外侧爆裂,真的灰头土脸。 仆妇嗯了一声,向下一仆,狂乱地用手拭抹溅及右脸的泥屑,脚下用不上劲爬不起来。 “下一个是你。”柳思向大惊失色的侍女示威,“你要不要来几下?” “你是九华剑园的人?”侍女不敢冲上,急急扶起满脸泥屑的仆妇。 “不是。”柳思扬起手中的泥块,“我主持公道,不许倚多为胜” 传出一声娇叱,铮一声剑鸣。 月华仙子被迫接实攻向胸口的一剑,火星飞溅中,身形被震得向左飞撞,劲道比谭姑娘弱,震力相当猛烈。 再一声娇此,谭姑娘剑如匹练乘势迫攻。 侍女大吃一惊,斜冲而出要替月华仙子解危。 噗噗噗闷响连续。泥尘急爆,三团泥块皆在侍女身上爆碎。 “哎……呃……”侍女摔倒在地哀叫。 仆妇刚爬起,泥块到了,噗一声这次击中后脑.冲倒在侍女身侧,这次真的爬不起来了。 月华仙子刚双脚沾地,匹练已排空射到,没有思索的余地,双脚本能地一蹬,身形从剑尖前飞退,锋尖距小腹仅一发之隔,压体的剑气直通腑脏。 噗通通水声震耳,水花飞溅,仙子落水。月华仙子怎知身后是池塘?更不知相距不足八尺,身形倒飞将近两丈,顺理成章成了落汤鸡。 她的水性不差,向对岸游。 “下次你绝对抢不到机先了,我一定可以再捉住你拍卖。”她一面游,一面扭头尖叫: “我费了那么多心机,损失了不少人……” “这叫偷鸡不着蚀把米,你是自作自受。”谭姑娘哈哈笑,不像是面对死仇大敌,“你最好别让我捉住你,我一定以牙还牙,托朋友设法,也把你卖入那种地方,-定。” 侍女背起了仆妇,狼狈急遁。 “你真挡住了那两个妖妇。”谭姑娘到了柳思身旁,笑容纯真十分动人.“真人不露相,我想,你在耍那条狂龙,耍得他损兵折将。” “你真把她逼入池塘洗澡,很了不起。”柳思顾左右而言他,故意摆脱耍弄狂龙的话题:“不过,你打她个措手不及,不让她有施展巫术的机会,有失光明。” “其实我很怕她的巫术呀!” “这种地方,哪能施展高深的巫术?除了一些药物与小障眼法之外,她的能耐就无法对你构成威胁了。你的剑术下过苦功,信心十足,难怪你敢再三向八表狂龙挑战,你的缺点是……” “是什么?” “爆发力不够。”他坦率地说:“对付具有致命奇学的八表狂龙,神奥精微的技巧用处不大。从几微的空隙中突入,行致命的爆炸性一击,而且要神意汇聚于一点,才能攻破他的芥子神功保护墙。” “什么?你……你说他……他练的是芥子神功?”谭姑娘吃了一惊.眼中涌现惶恐的神情。 “对,一种练内丹的神妙内功。”柳思对这位报复心淡薄的小姑娘甚有好感,热心地指示机契,“是玄门十大度劫神功之一,但却源出佛门心法;究竟渊源谁属,没有深究的必要。你所要注意的是,凝聚真力,伺机而动,激他浪费精力,候机制造致命一击的机会;不击则已,击则猛然爆发。以你的修为估计,即使毙不了他,也会造成相当严重的伤害,问题在于你是否能制造一击的机会。” “这……” “好好想想应敌的策略。”柳思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表示鼓励:“江边已布了渡江的陷阱,不要寄望在这里过江。你们是在水边长大的人,这条江并不比这座小池塘危险多少。再见。” “等一等……” 柳思一跃三丈,有如电射星飞。 *** 白发郎君身边,已经有六个人了,愿意帮助他冒险向仰止山庄挑战的人,都是与他臭味相投,好色好财的玩命浪人。 ------------ 第十八章 八表狂龙召来柳思,柳思不配参与巡缉营任何聚会。 “你知道白发郎君六个小辈,是否与江西严家的人有往来?”八表狂龙向他问消息。 “没听说过,得进一步打听。”柳思正经八百地说,这次无意激怒这条吃了苦头的狂龙,“据我所知,他们都是邪道人物,但邪得颇有骨气,不会自贬身价,与祸国大奸的走狗攀交情。当然,得进一步调查。” “好!你去进行。”八表狂龙相当满意他这次的态度,说话不再疾言厉色,“这个在咱们附近,神出鬼没活动的神秘人物,很可能是这个甚么冷面刀客,这混蛋受谁所指使,我要查出指使人来,很可能与江西的一龙一鹰有所牵连,你调查时要小心了。” “我会小心的,我可不想把命玩掉呢!” “你去吧!有消息速回禀报。”八表狂龙挥手赶人,“芳兰玉女陪你一起去,有些地方不宜男人前往,有她在,可以省掉你不少麻烦。” 不再另行派人在后跟踪,干脆让芳兰玉女和他一起活动。其实并非派人协助,骨子里却是防备他潜逃。这里与南京仅江之隔,人往有百余万人口的南京一躲,即使出动上万人手,也查不出一个有心藏匿的小人物。 柳思心中暗笑,并没表示异议。 *** 芳兰玉女扮成一位少妇,荆钗布裙依然秀丽可人,与柳思并肩进城,郎才女貌相当出色;她用布卷裹了剑,以便应付意外。 其实光天化日在县城走动,动手亮兵刃打打杀杀的机会不多;在城外偏僻处走动,不带剑随时都可能出意外。 她对柳思甚有好感,她是有名的女强人,而柳思是一个小混混,身分、地位、名气、才华,相差太远了。 和柳思走在一起,她就成了司令人。 但她心中明白,在这里,她是-个人地生疏的陌生人。一个来自京都的外乡客。一个有名望的人,在陌生的地方打听消息,那是相当困难的事,远不如一个小混混管用。有名气的人,通常不会低声下气与城狐社鼠打交道,受不了小人物的白眼,小人物不见得知道她是老几。 “你打算如何进行?”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,她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调查。 白发郎君六个人,在这里也是陌生人,怎能找地方的蛇鼠,打听六个陌生入的消息? “有两个办法。”柳思一点也不担心,听口气便知胸有成竹。 “哪两个办法?” “其一,直接用强制的手段,找他们盘问,直截了当用霸王手段逼取口供。八表狂龙上次就用这种手段,打伤了青衫客展鸿图。” “我对付不了他们六个人。”她有自知之明,不敢吹牛夸口。 “其二,去找对他们有认识的人,或者对一龙一鹰有了解的人探口风,得花一些金银,有钱可使鬼推磨。虽说是软手段,但有时还得用武力做后盾。” “到何处去找这种人?”她摇头苦笑,“江浦小地方,只有一些偷渡客或私枭出没,没有成名的人物往来,这种人只有到南京找。” “我知道这里就有一个这种人。”柳思肯定地说。 “咦!你知道?你在这里也是陌生人……” “我已经和本城一些蛇鼠接触,我是钻各种门路的专家。” “我知道你很了不起,在临淮,你连小顽童也用上了,所以龙爷信任你。” “哈哈……”柳思大笑,“信任我这种无根无底的小混混,肯定会上当的。孔姑娘,你信任我吗?” “你的意思……” “要想骗一个人上当,首先便要获得他的信任;这是我这种混世者的手段,也是玩弄权谋的制胜妙策之一。”柳思毫无顾忌大放厥词:“古往今来,大至谋国,小至谋财,使用这种手段,几乎可以保证十之八九成功。” “你的意思……你要骗龙爷上当?”她大感惊讶,听出弦外之音。 “有甚么不对吗?” “你……” “如果我不取得他的信任,他不老早就宰了我才怪。他不杀我,就上了当啦!”柳思说得理由充分,坦率直言显得毫无机心,“当然,他并不完全信任我,不时派一两个人跟踪盯稍,防范我溜之大吉。” “有其必要,不是吗?” “其实,如果我真要溜之大吉,你们奈何得了我吗?天下大得很呢!何处不可容身?我一个混世的小人物,没有追求名利的本钱,在何处不可谋生糊口?我问你,你有把握阻止我逃过江去吗?” ------------ 第十九章 小径通向山区,那一带的山真小得像丘陵。狮子山、七孔山、福龙山、定山、龙洞山、黄悦岭……外地人一听这许多山名,准会吓一跳以为必定是群山起伏,可望不可即的山区,其实只是一群丘陵,却也出产不少药材,草木葱茏颇为秀气。 最秀气的可能是福龙山,孤峰插汉,映带长江,山中有不少岩洞,林深草茂。距城仅十里左右,是游山散步的好去处。后面跟来了两个人,走了两三里,只剩下一个了,脚一紧,片刻便接近他身后。 “你又想捉我吗?”他仍向前走,信口问。 “我……我怎敢?”语音悦耳,是谭潇湘姑娘:“就算我吃了一千颗豹子心老虎胆,也不敢在你面前张牙舞爪呀!” “呵呵!你又不是母老虎,张什么牙,舞什么爪?”他在笑,“你敢跟来,不怕暗中监视我的人捉你?” “没有人跟踪你,我留有断后的人。” “对,人都在城里忙。是混天一掌吗?他老了,恐怕堵不住跟来的人。” “他老人家很精,不会硬堵,会将人引走。” “他将危险的情势告诉你了?” “是的,两家走狗联手,我们的凶险增加十倍。”姑娘紧走两步,与他并肩而行,“柳兄,我……我们该如何过江?” “游过去呀!你不是绰号叫潇湘龙女吗?呵呵!能在洞庭湖游三个来回吗?” “我毕竟不是龙呀!柳兄,谢谢你啦!” 他扭头注视满腔酡红,羞笑十分动人的谭姑娘,忍不住好笑,姑娘正向他扮鬼脸呢! “我……我真不中用。”姑娘叹了一口气,“制造了两次机会,劳而无功。我以为我可以击破他的芥子神功,岂知几乎被反震伤臂呢。” “那是你太贪心,也缺乏自信。” “我贪心?” “是呀!你击中他的右脚三剑。如果你真有信心,聚力于一剑,结果如何?由于信心不足,因此出手时,在心里上就预留退路,缺乏雷霆一击的猛烈爆发力。不过,你很不错了,假以时日,你会击败他的。” “你可以轻易地赤手空拳,拆散他一身贱骨头。” “不那么容易。”他摇头:“这次他的精力,已经耗损了五六成,急怒之下更是灵智不清,所以被打得头青鼻肿,以后他不会上当了。” “你……你为甚么?”姑娘突然挽住他的手膀,将脸藏在他肩后。 “为甚么的甚么?”他装糊涂。 可是,他突然感到心脉加快。姑娘亲呢的举动,让他在身心方面突然起了变化,紧挽着他臂弯的小手,传来一股让他心弦为动的感觉。 八载冒险生涯,他结交了不少异性朋友,其中不乏令他动心的姑娘,但从没有人能叩开他的心扉。 这位小姑娘,并不比他所认识的姑娘们出色,也不是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,可是,似乎另有一种吸引他的魅力,一种脱俗的气质令他产生拥有的念头。 小妖巫月华仙子,也曾一度扰动他心湖的涟漪,这一点心动的感觉,已因小妖巫的恶劣行为而消失了。 谭姑娘对被推入娟门火坑的仇恨,并不怎么介意,没有积极报复的念头,反而他这个局外人,对小妖巫的行为大感愤怒和不满。 他觉得,这位小姑娘十分聪明可爱。似乎已经知道他的底细,把他当成大慈大悲活菩萨般全然信赖他。 “你不要明知故问嘛!”姑娘摇晃着他的手臂,撒娇的表情十分可观。 “我真的不知道你指的甚么呀!”他忍住笑,情不自禁伸手轻拍挂在臂弯上的小手。 “你……你甘愿受那些走狗驱策,又暗中以各种面目戏弄他们。”姑娘白了他一眼,噘起红艳艳的小嘴,鼓起腮帮故作生气。 “我是被迫的呀!一有反抗的表示,就被打得半死。”他半真半假苦着脸:“不接受驱策岂不遭殃?” “活该!你……你……” “不瞒你说,我还没有翻脸的借口。” “你对吴家有成见,我想知道,柳兄。” “我并非对九华剑园吴家有成见;我根本不认识他,我也没有朋友与他结仇,我也不是一个以杀掉高手名宿,以扬名立万的匹夫。我只是觉得,每一个豪霸都很讨厌,所以我愿意帮助弱小,让豪霸们互相残杀。我也曾替某一些豪霸效力,歼除更可恶更坏的豪霸。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章 高升老店门面广,三家门面再加上两边的车轿场、厩房,规模甚大,门前的广场活动范围大,斗殴时尽可任意施展。 两个人在广场上等侯柳思,等侯他膳罢归来。 店伙和一些旅客,在四周避得远远地惶然旁观,似乎已经知道将有事故发生,这一男一女的剑已说明一切,即将有流血五步的惨事,替客店带来灾难。 柳思红光满面,已有了五七分酒意,背着手迈着方步,笑吟吟地踏入广场,走向并肩而立、惊疑不定、神情冷森的一双男女。 相处这段时日里,这两人对他还算友好的,芳兰玉女甚至一再表示同情;不时替他在八表狂龙面前辩护缓颊。在所有的走狗中。两人也是他最接近的人;现在,朋友已经成了仇敌。 “你一定要回去。”箕水豹脸色十分难看,语气冷森,“龙爷已表示既往不究,你和黑虎仍是咱们雇佣的人。” “柳兄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芳兰玉女也冷冷地说,”跟我们回去,不可自误。” “你们知道分水神犀几个人,已经试图用武力说服我吗?”柳思一手背着,一手折扇轻摇,笑容依旧,“他们已经走了,放弃说服啦!” “不知道,分水神犀不是咱们的人。”箕水豹脸色一变,心中更为吃惊。 分水神犀是江西严家黑龙帮的人,真才实学比他两人高明多多,分水神犀显然说服失败,他两人怎敢奢言将柳思逼回去。 “你们最好也走,我不再听你们的了。”柳思确也相信两人不知道分水神犀的事,两人是直接从城外来的,“曹兄,你打算强迫我回去吗?” “必要时……” “必要时拔你的分水钩,死活不论,是吗?” “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。” “我知道,八表狂龙的性格我已经摸清了。曹老兄,你和芳兰玉女为人不怎么坏,我在想……” “你在想什么?” “想该如何设法帮助你们。” “帮助我们?” “对呀!帮助你们如何摆脱他们的控制。你们跟着他,早晚会送命的,早离开他们一天,你们就早一天获得安全 ‘少废话,你愿意跟咱们回去吗?”箕水豹打断他的话:“走吧!不要逼我杀你。” “哈哈!恐怕你得拔钩杀我了,因为我不可能跟你回去做八表狂龙的出气筒。那混蛋似乎生下来就跟我有仇,他一看到我就生气,我见到他就冒火。呵呵!你们回去告诉他,叫他自爱些,不要让我抽他的龙筋。哈哈哈……” 箕水豹抓住他半醉中大笑的机会,闪电似的扑上了,右手招发云龙现爪,切入兜胸便抓。 柳思背着的左手一伸,托住了箕水豹的巨爪,十个指头扣牢了,像两只大铁钳咬实。 噗一声响,折扇点在箕水豹的丹田穴上。 “吨……哎……”箕水豹屈身向前扑,却又无法扑倒,右手被柳思扣牢向上提,像被吊起来的猿猴,浑身软绵绵失去活动力,痛得脸色发青。 芳兰玉女心理早有准备,知道柳思身怀惊世绝学,但箕水豹被制事出仓促,她吃惊之下本能地冲上抢救,忘了该对柳思小心提防。 砰一声响,柳思将箕水豹猝然摔出,凶猛地与芳兰玉女撞个满怀,同时按倒。 “也破你的内功。”柳思毫不客气在她的小腹踢了一脚,“你们已经是最平凡的人,舞不动剑和钩,必须告别江湖,过平平凡凡的日子了,永远摆脱巡缉营的羁绊,不能靠武功混口食啦!珍重再见,两位。” “你……你杀了我吧……”箕水豹躺在地上,如丧考妣般大哭大叫,拍打着地面表示痛心疾首。 “所有的人都瞎了眼。”芳兰玉女狼狈地爬起,惨然叹息:“他就是那个神秘的人,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掌心中。罢了,我真该过平平凡凡的日子了。” *** 两人垂头丧气,走上北行至浦子口大道。 刚出城门,后面两个人飞步迫近身后。 “站住!你们的路是不是走错了?”迫近的人沉喝,是飞熊熊伯权。 另一人是毒王蜂胡姣。两人都是西岳炼气士的人,身分并不比箕水豹、芳兰玉女高。 “我们的路没走错。”箕水豹转身,脸上痛苦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,“我们要到浦子口过江。” “咦!你们……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一章 他在店中等候变化,并没外出打听消息,并不知道丧门恶煞那些人,并没返回凤凰山,更不知道八表狂龙正带了大批人手,在江边穷搜九华剑园的人。 他也不知道,九华剑园的人,毁了凤凰山的歇息处,赶散了所有的坐骑,也没收了所有的行囊。 晚膳毕,他在房中品若。 房中共有五盏菜油灯,光度明亮。 “这狂小子不发狂,性情改变不是好现象,他可能来玩阴的,我得留心些。”他心中暗忖,“我不能缚住手脚等他来,该主动去找他。” 心中一动,他开始进入内间洗漱。 这种高格调的上房相当雅致,本来就是招待生员仕子,或者达官贵人的精雅上房,这是高升老店的特色。每间上房都拥有一问放了盆栽的小院子,每间客房似乎都是独立的。 小院子外面是小走廊,通向公众活动的大院子,而大院子却看不到小院子的活动情形,因此有女眷的旅客,不至于受到其他旅客的干扰。 同时,这也表示上房里的人,也看不到其他旅客的活动,每问房都是隔绝了的空间。旅客如果想和其他旅客连络感情,必须到大院子去活动攀交或者将朋友请入房小叙,上房的外间可以当会客室使用。 通常每间上房有一个店伙照料,有女眷的则另加一个仆妇,随时听候差遣使唤,平时在不远处的值更堂歇息,一唤即至。 他并没招唤店伙,突然听到外间有异样的声息。 一个稍有经验的江湖朋友,安顿时一定会留意门窗,房门不论昼夜,随时都掩住上闩的。 他也不例外,并不认为自己武功超绝,功臻化境,不需要随时提防意外。相反地,他对防险的事十分注意,不敢有丝毫疏忽,任何一个超尘拔俗的高手,也不可能在任何时候,都是水火刀兵不侵的不坏金刚。 门窗都是上闩上扣的,室内怎么可能有声响发出? 他不动声色,随口吹熄了内间的菜油灯,轻轻拉开内问的门帘,凝神留意外间的动静。 黑暗中,他整个人似乎与黑暗融合成一体,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,他已不复存在这处空间里。形影消失无迹可寻。 这片刻,外间有了动静。 外间还有四盏菜油灯:两座台灯、壁灯、和内外间的走道照门灯。 首先,是微风飒然,气流的轻微流声,在他耳中依然清晰可闻。 天气炎热,门窗紧闭,不可能有风吹入,怎么可能听到气流轻拂的声音? 壁灯火焰一升一沉,转绿之后徐徐熄灭了。 台灯的火焰开始拉长,然后缩短,变绿。 暗光摇曳,室中多了一个人。 确是一个人,一个平空幻现出来的人,长发披肩,从前面分垂及腰,露出苍白的面孔,黑眼圈甚大,血盆大口,眼中似有隐约幽光射出,极为可怖。 一个传说中的女鬼,白衣白裙腰间缠有草绳的女鬼。 右手徐上抬,大袖中逸出一道青虹,沿走道蜿蜒飘掠,有如活物夭矫探索而进,飞入内间,环室绕了两圈,倏忽而没。 片刻,女鬼换抬左手,袖底飞起一团拳大的绿色光球,沿着青虹所飘走的路线,进入内间也绕飞两匝,再隐没在墙根下。 空间里,流动着须留心才能嗅出的异味。 “咦!怎么没有人?”女鬼突然自言自语:“他没有出去呀!” 终于,她拨门启门出房。 房外也有一个女鬼,但穿的却是黑衣黑裙。 “小春,你一定在某时刻疏忽了,没留意他外出。”白衣女鬼说:“人已不在房中了。” “那怎么可能?”黑衣女鬼急急分辨:“小婢绝对不曾有刹那疏忽,不久前店伙还送茶来,他亲自闭上门在里面品茗,此后门窗皆不曾开启。” “那就怪了,的确没有人在内。” “小婢就不知其故了。” “怪事。”’白衣女鬼重新推开房门。 两女鬼大吃一惊,房内灯火已经恢复原状,外间的圆桌旁,柳思大马金刀面向外落坐,正在泰然自若斟茶,茶注入杯的响声证明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景象,都是真实的而非幻觉。 白衣女鬼轻灵地飘入,黑衣女鬼把守在房门外。 这瞬间,突变倏生。 狂风乍起,灯火摇摇,杯壶乱飞,桌凳满室急旋,室中怪影在狂风中舞动,各种声浪震耳欲聋,杂物碰撞所发出的。响声此起彼落,似乎全室已经成了一个大搅锅,所有的物品皆被无形的怪异力量所搅动,声势惊人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二章 柳思沿后街徐徐北行,后街,是普通的商店区,隔绝了河两岸的莺莺燕燕,不再看到穿得华丽的寻芳客。 混天一掌和谭姑娘傍着他并行.似乎是同路。 “奇怪,不再有人跟踪了。”混天一掌大感诧异:“按理应该有人盯梢的。” “那是跟踪我的人,他们并不急。”柳思说:“而且人数不够,我注的客店他们已经知道了,用不着亦步亦趋。我不是他们主要的猎物。哦!你们似乎没有动静。等得愈久,对你们愈不利,各地分司的高手陆续赶到,聘请的牛鬼蛇神日益增加,你们到底有何打算?” “柳兄,你说过的,急不在以时。”谭姑娘显得神情轻松,“只有千日做贼,那能千日防贼?他们在明,我们在暗,找机会在他们身上戳三两个洞,再扩大伤口,剪除以些枝叶,够他们忙的了。” “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扫庭犁穴,不急不急。”混天一掌也说得轻松:“我们准备联合四盐区的英雄豪杰,两淮、两浙、长卢(包括河间、沧州、青州)、山东,群雄并起,揭瓦抽砖,砍柱拆墙,看鄢狗官能支撑多久?” “老天爷!你们这一来岂不要搞个烈火焚天?”柳思大吃一惊,“老实说,凭绝剑狂客的声望人缘,他还不足以号召群雄,他的人望北仅及淮安。那么,各地必定风起云涌,真正有声望的英雄豪杰,决不敢冒毁家之险出面司令,势将由黑道的牛鬼蛇神实际指挥,假借你们的旗号任所欲为,结果如何?不造反才是怪事。” “那也是不得已的事,老弟。官逼民反……” “你们去乱搞吧!胡闹。”柳思不悦地说:“鄢狗官就等你们造反,他就可以进一步掌握兵权了,也就有了逼锦衣卫出面的借口,锦衣卫掌理的主要工作就是防止造反。不关我的事,不要再来烦我。” 他脚下一紧,钻入一条小巷走了。 混天一掌知道他心中不快,拉住了要追入小巷的谭姑娘。 “康老伯,你……你怎么信口开河?”姑娘也感到不快,不悦地提出指责。 “你真笨。”混天一掌笑吟吟地说:“让他知道后果严重,他就不会袖手了,是吗?我们力量单薄,他无意助我们一臂之力,一旦他觉得烈火焚天后果严重,天下大乱他能逍遥自在吗?” “他一气反而推我们一把,岂不弄巧反掘?” “不会的,他连一些老凶魔也暗中加以援手,再下些工夫,他哪能不插手?既然有人盯他的梢,可知八表狂龙决不会放。过他,内外交激,他不冒火才怪。”一拉姑娘的手,闪身在街角的暗影中:“把跟踪的两个眼线撂倒,这笔账肯定会算在他头上。准备,你左我右。” 两个泼皮打扮的人,在巷口探头探脑片刻,附耳略一商量,举步进入小巷。微风飒然。 快速的人影从街角闪出,豹子一样从后面扑上了,捷逾电闪一击即中。 柳思的确感到气愤,他不希望发生烈火焚天的大灾祸。如果绝剑狂客真要按计行事,不难引发燃起火苗的作用,但绝难控制尔后的火势蔓延,一旦势成燎原,天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?锦衣卫一涉入,他脱得了干连? 他也知道绝剑狂客毁家之痛,刻骨铭心,不便出面阻止绝剑狂客的复仇大举,他不想做巡缉营的帮凶。愈想心里愈烦,有点魂不守舍。 接近巷底,他突然发现没有眼线跟来。 “糟!眼线跟踪的目标不是我。”他心中一动,倒抽了一口凉气。 如果目标不是他,那就表示走狗意在白发郎君了。混天一掌与谭姑娘,是临时加入的,他在金陵酒楼请客,事先并没将旁人计入。 心中一急,立即跃登瓦面,不再走街巷耽误时间,展开绝顶轻功飞赶。 秦淮河分为内河和正河。内河从通济门水门流入城中,斜贯都城南隅,从西面的三山门水门流出,重新与正河会合,沿石头城西,自三汊河注入大江。 正河绕城外环流,成为护城河。聚宝门主要大桥是镇淮桥,也叫南津桥。左右自东至西,有不少桥梁,因为聚宝门外直抵雨花台一带,都是拥挤的市街,每条南北向的街道,都建有桥梁通行。 镇淮桥以东的那座桥,叫武定桥,位于织锦三坊。那一带几乎全是织造世家。天黑之后.仍有赶工的织工来来往往。 城外的市街称坊,可知在行政上已经被看成城内的市街了,通常行政小单位城内称坊,城外称厢,乡郊称乡或里,不会混淆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三章 快刀并不知道柳思是从何处走的,他伯月华仙子跟在他后面,因此诱使小妖巫向北走,他要南奔返回江东门报信。有一个劲敌暗中跟在后面,提心吊胆滋味不好受。 他必须把信息传出,要其他的人小心提防,不能再零零星星派人捉柳不思,必须集中全力一举将柳不思击毙,以免枉送一些同伴的性命。 八表狂龙一直就要求所有的人,查黑面人冷面刀客的底细,更逼柳不思去向白发郎君调查这个人,没料到这人竟然是柳不思,这笑话闹大了。 他有毛骨悚然的感觉,这个原来是三流小混混的柳不思,为何甘受侮辱潜伏在他们身边,到底有何用意? 他不再多想,提心吊胆向回路急奔。 有好几十里好赶,他必须支持下去。 仅奔出三里地,前面路右的一座小茅亭,原来在亭内歇息的两个人,突然长身而起,身形一闪便到了路中,迎面拦住去路。 他想退,已经来不及了,只要一转身,对方必定一追即及。 如果不是精力未复,他并不怕这两个人,至少这两个人还奈何不了他,但现在……一咬牙,他拔刀出鞘。 他当然认识这两个人,巡缉营这次制造借口大兴干戈,就是为了除去这两个人,与代表这两个人的权威和力量。 九华剑园的主人,绝剑狂客吴世权,和少主人吴志贤,这父子俩终于一同出现了。 绝剑狂客还有一个儿子,次子吴志勇,是最活跃的一个年轻人,以往曾出现了好几次,巡缉营人手不足,一直就控制不住剑园的主要人物。 “咦!你的宝刀呢?”绝剑狂客冷冷地说:“吴某拥有三把宝剑,正打算宝剑对宝刀呢!” “在下的宝刀被……不在了。”快刀单刀徐举,“你不会因为在下没有宝刀,就不理会在下吧?” “不,就算你赤手空拳,吴某同样会宰了你。”绝剑狂客咬牙说:“吴某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,我所有的朋友也没有意思招惹你们巡缉营的走狗,你们却制造事端,毁了在下的家,屠杀了在下不少朋友,吴某恨比天高,只有血才能冲淡这深仇大恨。唯一可做的事,就是不是吴某的亲友死光,就是你们巡缉营毁灭,别无他途。阁下,你有生死一决的勇气吗?” “你的意思……” “我们与你们最大不同的地方,是公平了断的看法不同。你们以身在公门,任何规矩都不必遵守。” “咱们本来就是身在公门……” “去你娘的身在公门。”绝剑狂客破口大骂:“巡缉营只是鄢狗官私人豢养的残民敛财走狗,鄢狗官不在位便会树倒猢狲散。你他娘的在巡缉营任力士,手下有三四十名巡丁,我问你,你们的粮饷,是不是朝廷所发的?去你娘的混蛋!你们根本没有粮饷,鄢狗官只从你们率兽食人的所渭缉获的私盐中,拔出一点点脏款作为奖金而已。你他娘的算什么公人?你侮辱了公人两字,狗东西!” 陆柄总督锦衣卫,他自己私养一个铁血锄奸团;严嵩奸贼父子窃国,私养一个黑龙帮一个黑鹰会;鄢懋卿御史兼任总理四区盐政,养了人数最多的四地区巡缉营。 这些私人豢养的爪牙,经费都是自掏腰包的。人在政在,人亡政亡;这些权臣一旦垮台不在位,所私养的爪牙也就树倒猢狲散,各自奔前程。 巡缉营最为可恶,鄢狗官根本不给经费,要他们从所缉获的私盐中。拨出一点点钱作奖金,所以巡缉营是不发粮饷的,以奖金替代。因此一些偏远地区,所缉获的私盐少得可怜,奖金也随之而减少,不但养不活家小,甚至本身也衣食无着,如果不为非作歹,早就饿死了。 结果,巡缉营的人就利用特权,不但包庇走私,自己也直接从盐区以各种名目将盐运出,成了合法的大私枭,更抢劫正当盐商,查缉私盐反而成了副业。 其至不但自己经营盐运,也包庇各种逃税私货。力士级以上的人,几乎全成了大富豪,偏远地区的巡丁,却苦得要死,只好与地方的蛇鼠,打起巡缉营的特权旗号为非作歹,上下其手。 朝廷不是不知道其中弊端,只是装聋作哑不加问闻,各地受害官吏与朝中大臣,交相参劾,奏章如雪片飞呈,但皇帝老爷一概不予置理,一概“留中”了事。留中者,意思是搁在里面,也就是束之高阁的意思。 鄢狗官总理四区盐政,四年来,每年替皇帝增加百万两以上的盐税收入,皇帝怎肯放弃?没将那些参奏的大臣打下地狱,嘉靖皇帝已经够仁慈了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四章 巡缉营是鄢狗官私人豢养的敛财爪牙,本身就引起治安人员的妒嫉和不平,所以内心存有敌对意识,甚至遭到部分治安激进人士的仇视。 巡缉营的人在城内发生越权的事故,很可能受到各单位治安人员群起而攻。城外的治安人员,不见得肯衷诚协助。 江宁县的捕头妙手金刚,被摄魂骷髅几乎吓掉了三魂,这几天借口到外地查案,避不见面躲了个无影无踪。 江东巡检司的罗巡检,也以公忙为由,无法兼顾私盐贩子活动,整天不在衙门坐镇。 巡缉营的人在城内,只能用暗杀、追踪、暗查等手段,侦伺所有的对头,不敢明日张胆活动。 夜间则顾忌少,也只能用出其不意的手段袭击,不能落在其他治安单位的人员手中,办起事来大有缚手缚脚的感觉和不便。 这就是九华剑园的人,涌入南京的原因,人往城里一躲,等候机会肆行报复。巡缉营的走狗,在南京不敢为所欲为,在其他小城镇,却是可以任意欺压地方官吏的太上皇。 食间,白发郎君提及月华仙子见面的经过。 “柳兄,那小妖巫人并不坏。”白发郎君转过话锋,“我也是有意向强权挑战的,会晤之后,还真有一点志同道合的感觉,与及惺惺相惜的念头。” “呵呵!东门兄,你可以和他并肩行道呀!”柳思大笑,“你们向强梁挑战的手段或有异,有志一同却是一样的。” “柳兄,她怎能和我这好色之徒走在一起?她这个小妖巫,可不是荡妇淫娃。” “她有一队娘子军,你夹在中间也的确不便。再就是武林朋友对巫门人士,敬鬼神而远之,你一加进去,就成了两面不是人的讨厌异类啦!” “她现在只有四个人了。” “她一个人就可以在江湖道上翻云覆雨。” “柳兄……” 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柳思笑问。 “月华仙子……” “哦!你替她做说客。”柳思恍然。 “她向你求助。”白发郎君不再探口风,单刀直入。 “她想得真妙。”柳思说:“她有胆量招惹两方的人,应该有胆气接受一切后果。我知道剑园吴家的人,虽不计较她的任性妄为,目下她所要对付的,只有巡缉营的走狗。如果她仍想自不量力,不及早放弃,会全军覆没的,她应该知道何时必须放手。” “你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呀!柳兄,有她参与铲除走狗,我们的实力岂不倍增?” “你还不明白吗?”柳思摇头苦笑:“她向巡缉营挑战,不但理不直气不壮,甚至是理屈的一方,我帮助她,连挥刀的兴趣也没有。你不同,东门兄,你我是朋友,八表狂龙替东方玉秀出头,是他理亏,我挥起刀来也有力些。” “这……” “你告诉她,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。” “柳兄……” “不必说了。”柳思摇手坚决地说:“我们不能多管闲事。” “好吧!咱们今晚……” “我已经与一些江上的好汉搭上线,今晚到巡缉营的码头抢劫。” “抢劫?”白发郎君吃了一惊。 “傍晚时分,将有三艘盐船抵达,那是巡缉营自己的私货,上好的淮盐。咱们不但要除去巡缉营的首脑人物,还得断他们的财路。一旦他们发现和我们玩命,结果将是人财两空,他们其他次要人物,敢拼的勇气就所剩无几了。我们负责对付闻警赶来策应救援的人,夺船的事不需你我费心。” 淮盐也就是熟盐,是煮出来的。两淮盐区的海滨,被黄河和长江两条巨流所夹峙,海水的盐分薄,盐池须经过五六次沉淀蒸发才能成盐卤,最后煮卤成盐,细小如雪,品质极佳,俗称白土。 一斤淮盐,可抵三四斤其他地区的晒盐。滨海盐区,有长芦、两淮、两浙、海南;两淮是唯一的煮盐区。 “哈哈!九华剑园的人一定笑死了。”白发郎君也大笑,“巡缉营的走狗之所以铲除剑园,目的就是清除大江上游的牛鬼蛇神,以保障他们私盐运输的安全,绝剑狂客的一些朋友,的确曾经多次弄走了他们不少运盐船。你我也加入抢劫,而且抢到他们家门口来了。绝剑狂客消灭不了,又多了你我加入抢劫,走狗们一定梅不当初,绝剑狂客也将欣然高呼吾道不孤。干啦!柳兄。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五章 石头山的山颠,可以俯望整个金陵城。 城内近东,大圈圈里面有中圈圈,那就是皇城。中间的小圈圈,是没有皇帝的紫禁城(宫城)。 全城的殿堂楼阁,大街小巷历历在目,几条大街的车马行人,也隐约可辨。 回望大江一弯,风帆片片如在眼前。当年诸葛亮在此相度金陵形势,称为龙蟠虎踞。龙蟠,可能指大江;虎踞,可能指四面围绕的群山。群山的山势都是向内的,唯一不听话向外的是牛首山。 据说,当年朱洪武定都金陵,就想把不臣伏的牛首山挖掉,可惜未能如愿。 一声震天长啸发自山巅,穿云裂石声震全城。 南京都城虽然周径有九十余里(实际仅六十余里),但南北长东西短,从石头山至朝阳门,直径仅十余里,啸声真可以远传至钟山。 初啸有如春雷惊蛰,一鸣惊世。然后是一连串绵绵不绝的长啸,变化万千。时如狂风暴雨震撼山林,时而有如仙乐自天际君临;片刻骤变为龙吟虎啸,随即有如满天鸾凤和鸣;升高则响遏行云,低则婉转如潺潺流水。 外激、内激、大沉、小沉、含、藏、散、虎……十余种长啸的技巧,汇合成一阕波澜壮阔、惊天动地雷霆万钧的浑雄乐章。 行家可以听出,其中并没含有激越悲愤的感情。 当年岳飞在黄鹤楼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,那是寄怀海天孤愤,忧国伤时的悲愤情怀。 而这人的绵绵长啸,纯粹以示威为目的。 长啸声久久不绝,最后以一声震天怒吼结束: “八表狂龙!我等你。” ※※※ 南面一条小街侧。赶来参与围捕的五个人,被长啸声所惊,躲在一家屋檐下,遥望不远处啸声传来的山巅,脸上全变了颜色。 街巷的家犬,发出惊恐的狂吠。 “龙吟沧海,虎啸云山。”那位年约花甲的人,向同伴悚然地说:“这个人的气势,不是你我这些人所能抗拒得了的。我要走了,恕我为人谋而不忠,事实上我已胆落,驱羊斗虎我们毫无胜算。请转告无情剑颜老师,我无福享受重赏,非常抱歉,我要走了。” “我也要走。”另一人说。 不等啸声结束,五个人都走了,被啸声所震慑,顾不了身分名头,有志一同向后转。 ※※※ 山巅的烽火台,已经成了久欠修葺的残垒。京师北迁之后,禁卫军也北移,原来由龙骧卫驻守的烽火台便作废了,目下仅剩下隐约可见的台基,台坍阁倒掩没多年。很少有人登高寻觅遗迹。 柳思和白发郎君。坐在内台基缝隙中生长出来的一株大树下,以荷叶作盘盛菜,折枝为筷,葫芦盛酒,兴高采烈大吃大喝。 白发郎君身侧,放置着原属于伏魔真人的七星青铜剑。柳思的腰带上,则插了一把夺来的连鞘狭锋单力,品质当然比秋水冷焰刀相差天壤,但仍然是刀,一把致命的刀;在他手中,刀的品质已经无关紧要了。 “你害怕吗?”柳思将酒葫芦递过笑问。 “不害怕是假。”白发即君其实脸上并没有害怕的神情流露:“高于名宿即将蜂拥而来,害伯是正常现象呀:我哪能和你比?我连一个无情剑也招架不住。而无情剑是南京巡缉营的主要负责人,在你面前还比不上一条毛虫。反正天掉下来有你去顶。我是否害伯并不重要,是吗?” “对,天掉下来有我去顶。老兄,理字站在你我一边,就算你害怕,也得站出来表明你是理正的一方,岂能心惊胆落逃避他们不断的迫杀不休?咱们已经连累了不少朋友送命,必须壮胆站出来讨公道算血债了。” 柳思的嗓门像打雷,理直气壮当然嗓门大:“我只要你站出来讲理,其他的事不要你管,你站到一边凉快去。” 有人陆续向山上赶,几条登山小径中,透过草木空隙,可看到时隐时现的快速人影。 “来的人将无一庸手,让你一个人去顶……” “万一我顶不住,你必须见机另谋生路自求多福,那些混蛋肯定会倚多为胜的.所以你必须见机行事。老兄,你认为八表狂龙有种和我单挑了断吗?” “应该会,柳兄。他挟特殊身分,借机扬名立万,从京师打到江南,事必躬亲颇有英雄气概,你指名单挑,正合他耀武扬威的心意呀!” “希望如此。来,敬你。”柳思举葫芦喝了一大口酒,脸上酒意渐浓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六章 天宇中仍然云层密布,大地黑沉沉,暴雨已止,地面仍然到处是污浊的泥水。 月华仙子睡了一个好觉,恢复了不少精力,颇为吃力地向山上摸索,经常失足滑倒,身上重新沾满了泥水,成了一个在夜间活动的鬼怪。 登上烽火台.她心中叫苦。 尸体不见了,表示已经有人来过,把尸体带走了,也表示现场的遗物也抬走了。 她不死心,开始在地下爬行,寻找百宝囊,希望没被人拾走。 仅找了一片角落,便听到急剧的脚步声。 地面仍是潮湿的,矮树野草含水量高,快速走动,一定可以发出声音。 她吃了一惊,挫低身躯潜伏候变。 来了三个人,走近才看出外貌。 为首的人。是南京巡缉营的主事人无情剑。这家伙目下大权旁落,已成了一个聊供奔走的听差,主事人已由八表狂龙瓜代,他只能指挥南京营区的百十名力士。 八表狂龙来自京师鄢狗官的总理衙门,地位最高。之外便是来自苏杭鄢狗官身边的保镖,西岳炼气土与丧门恶煞一群便是代表,地位也比无情剑这些力士高,因此无情剑只能带了所属的爪牙,与及花重金请来相助的高手,摇旗呐喊听候差遣。 他所带来的两个人,是他花重金请来相助的高手,武功都比他高明,也等于是他的保镖。上次至潜山搜索,他碰上了吴志贤,几乎栽了,因此不敢大意,出动时必定带了自己花重金请来的保镖随行。 午夜已过,他才带了人前来。可知他并没参与午后追逐潇湘龙女的事,更不知道八表狂龙亲自带了高手,入城追逐柳思和白发郎君。 “这里就是烽火台。”他向两位保镖说:“柳不思那混蛋,的确是在此地长啸叫阵的。” “颜兄,我看你人很聪明,怎么做这种蠢事?”那位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同伴说: “下午所发生的事,目下已是四更天,柳小子会在这里枯等六七个时辰?你带我们来干甚么?找他留下的影子?” “龙主事派我来看看,我能不来吗?”无情剑苦笑,“城内各处我地头最熟。他要我来看看有何可疑征候,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想看些什么呢。下午我们追逐九华剑园的吴家两兄弟,远追至江宁镇白白奔忙了一场,回来天已经黑了,还没弄清城内所发生的事呢!” “颜兄,龙主事已经不再信任你.你又何苦再三自告奋勇,什么事都全力以赴?”那人的语气有不快,保在埋怨,“他根本就看不起贵营的人,认为你们派不上用场,所以在城内的重要活动,都派他的所谓心腹自己人担任。这种玩命的事,能避免岂不大吉大利?” “贾老哥,不是我愿意自告奋勇。当初策划铲除九华剑园的事,是本营的第一要务,是我主持策划的。九华剑园余孽如不铲除净尽,日后龙主事他仍摆驾回京,而我必须面对吴家余孽的报复,我不自告奋勇行吗?罢了!烦人,他娘的!剑园余孽还无法解决,平空又增加一个劲敌柳小子,咱们的处境真是不妙。” “一个三流混混……” “贾老哥,三流混混,能在江浦把咱们的人弄得灰头土脸,敢到江东门咱们的大门口大闹?这个人,我的确深怀戒心。咱们留心些,在这附近搜一搜,天一亮,咱们再撤走。” 潜伏在草丛中的月华仙子心中大急,这三个家伙似乎要在这里等候天亮。她怎么等? 日下她精力未复,气机受损贼去楼空,要和这三个人拼命,她毫无希望,何况目下手中没有任何可作兵刃的物体.想在地上投几块小石也摸不到。 银牙一咬,她决定冒险。 躲不住的,这三个家伙在附近搜索,早晚会把她搜出来,天亮了更无法藏身。 置之死地而后生,她已别无抉择。 先发出一阵怪笑,她长身二起。 无情剑二个人,一闪即至。 “什么人?”无情剑大喝,一声剑鸣撤剑在手。 面面相对.隐约可辨面貌,天虽黑,轮廓依然分明。 三人皆心中暗惊,以为看到了鬼怪。 月华仙子的道袍,已用作元神依附的武器,被九灵仙婆自爆的魔功,化为碎布帛了,上体仅穿了胸围子,露出沾了泥水的光赤粉臂。下面的长裤也裂了,沾了泥水的玉腿映掩。总之,她那一身真是怪异得令人吃惊,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七章 稍好的上房都在楼上,旅客上下都必须经过门楼的大厅,在厅中等候进出的旅客,最为有效,除非旅客住进店就不再外出。 白发郎君需在外走动打听消息,从一些城狐社鼠口中,概略知道一些走狗们的动静,有意无意地让巡缉营的眼线,知道他正在策划为友复仇的大计。 柳思则是静的,一动一静让走狗们莫测高深。 月华仙子是暗的,明暗相济安全性增加。 刚登楼进入厅口,便看到道装打扮的唯我天君罗天威,坐在壁间的长凳上相候,满脸阴笑似乎颇为友好。 唯我天君是南京巡缉营的力士班头,地位仅比无情剑稍低。这家伙虽然穿着道袍,绰号也叫天君,其实并非道教的弟子,穿道袍只为了活动方便而已。唯我天君用来捉人的移神香,江湖朋友都知道极为神奥,即使在大街上也可以使用,嗅到的人神智并没完全迷失,会乖乖地跟着他远离现场任由摆布。 “呵呵!东门老弟,借一步说话。”唯我天君站起来笑容满面打招呼,彼此不算陌生,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,“在。下等了半个时辰啦!老弟在外面忙些甚么?” “为了保全自己,不得不到处打听消息,以便了解贵营的动静呀!消息不灵通死得很快的。”白发郎君也笑容可掬,像和朋友寒喧,而不是生死对头。在另-张长凳坐下,“等我?罗老兄有何见教?” “想和老弟谈谈。” “有甚么好谈的呢?”白发郎君脸色一冷,“在临淮期间,责上龙主事已经知道,在下与仰止山庄之间的过节,与贵营毫不相干。我怕你们,逃到南京躲藏,你们更进一步杀死在下五位朋友,这算甚么呢?欺人太甚已经够狠了,赶尽杀绝未免太毒了吧?” “老弟,你说这话就不上道了。”唯我天君笑容依旧:“斩草不除根,萌芽复又生;这规矩不是我们订的呀!你不但不远走高飞,反而跑到本营的大门口来下。早几天甚至登堂入室,闹到江东门啦!你那些朋友的死,你应该负责。” “所以,我要替他们报仇,”白发郎君话说得平静,但眼中杀气森森:“他们在九泉下必定不甘心,等我替他们讨回血债。” “何必呢!你不觉得,自己的生路才重要吗?”唯我天君加以劝解,“一个人必须明时势……” “每个人都自私地为自己的生路苟全性命,这世间未免太冷酷无情不值得留恋了。”白发郎君打断对方的话,整衣站起表示要结束谈话.“时势可以造英雄,英雄也可以造时势;我对时势的看法和你不一样,任何时势都会经常改变的。目下对我不利的情势,已经逐渐改变为有利了。所以我一点也不耽心。罗老兄,和你谈话,我觉得很愉快,几句话就充分表达了双方的意见和立场,再见。” “东门老弟,你不笨,你不知道何时应该见好即收吗?”唯我天君仍想尽力说服。 “双方都无法收,是吗?”白发郎君冷笑,“朋友的死,道义在肩,只要我有一口气在,绝对不会放手有负泉下的好友。” “你只要离开南京……” “我决不离开南京,除非已替朋友索回血债。”白发郎君一字一吐,掉头便走。 “用一个人重量的黄金,给你做离开南京的盘缠。”唯我天君不死心,用重利相诱。 与人等量的黄金,折成银子足有万两以上,那可是吓坏人的庞大财富,极为诱人。 所获得的答复,却是白发郎君的一声冷哼,利诱彻底失败,解决的途径只有一个了。 ※※※ 华灯初上,秦淮河从白天死气沉沉中醒来,红男绿女与五彩的华灯,把这条河衬得花团锦簇。 后街的客店,却反常地静寂,神女们都出去了,零星的旅客也到河下寻梦。 柳思的客房,也冷冷清清,他一个人面对孤灯,自斟自酌自得其乐。 邻房的白发郎君已在傍晚时分离店,奉柳思的指示去找江上的朋友联络。 左邻房灯火全无,月华仙子扮神女,当然离店讨生活啦2房门已经上了锁。 他的房门没上闩,店伙随时都可能前来听候吩咐。 天气炎热,两座明窗都是大开的,微风从一面窗户吹入,从另一窗逸出。进风的窗外框底部,被人放置了一根四寸长拇指粗的精巧铜管。 一坛花雕已经喝了一半,五斤烈酒下肚,他仅有三分酒意,也就是最舒畅最写意的时光,飘飘然如腾云驾雾,神智与思路却是清明锐敏的。再有两分酒意.可就要进入“忘了我是谁”境界了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八章 六个老凶魔皆穿了青长衫,背上各有一个大包裹,手中有一枝已经点燃了的大香,奇形怪状令人莫测高深,大香当然不是敬神的,也不像用来召神役鬼的信香。 “哦!原来是你们呀?”柳思收了刀,敌意全消;“你们要干甚么?进香找错了庙?” “放火。”要命阎王拍拍背上的大包裹,“鞭炮作坊弄来的鞭炮、焰火、旗花。小子,你不反对吧?毁了这处陷害良善百姓的害人坑,也算是咱们魔道人士,所做的唯一功德,不要阻止我们好不好?拜托啦!” 要命阎王是输得起的人,虽则曾经被柳思戏弄得不亦乐乎,但仍然对他保持敬畏,看过石头山烽火台上,西岳炼气士等六具遗尸之后,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。 “明火执仗,毕竟不太好吧?”柳思剑眉深锁,“事情闹得太大……” “已经闹得够大了,再大些又何妨?”摄魂骷髅兴高采烈:“小老弟,如果怕有损伤你的侠誉,请你离开,杀人放火有咱们这些老魔去顶,让鄢狗官的走狗,在天下各地跑断腿找我们好了。” “鬼的侠誉,我这一辈子不可能成为一个侠。”柳思笑了,“好,各干各的,你们请便。” “谢啦!小子。” 六个人一分,冲向黑沉沉的十余栋连栋的房舍。 “咱们省了不少事。”柳思显然感到轻松:“只要堵住大营门,不许走狗冲出;来一个杀一个,码头上办事的人就可以安全撤走了。” “该死的!这些老魔真会趁火打劫呢!”月华仙子笑骂:“他们分明没安好心,要把你拖进魔道人物里。摄魂骷髅尤其可恶,他在你身后捡死狗捡了好些日子了。” “其实我也不是好东西。”柳思苦笑,“我也干了一年人人唾骂的血腥屠夫生涯,兴趣消失才离开的。老实说,我并不后悔,也没有遗憾,别人怎么说,我不计较,问心无愧,我不在乎世人对我的毁誉。” “哦!柳兄,好像飞鱼杨波十分尊敬你,你怎么认识这个新近崛起的水上大豪?”白发郎君问。 “三年多以前,在京师认识的。那时,他是专走运河往来两京的小商贩,拥有三艘货船。在京师的大通桥镇,船被严大国贼的儿子严世蕃一群打手,以船夫闹事为借口,没收了他的船和货,被打得半死,损失了万余两银子货物。那天我恰好在大通桥镇访友,路见不平,运用我的势力,替他讨回公道,迫回船货,张罗一船南货脱手关节,安全把他送出京师,如此而已。” 他不便将曾经在铁血锄奸团,做了一年杀手的事说出。天下四大权臣称为四大奸恶,名义上严嵩父子排名第一,但论权势与实力,则陆柄陆提督稳坐第一把交椅。陆柄提督广卫,是皇室的真正亲信权臣。 铁血锄奸团,是陆柄的私人豢养亲信,也是受天下人唾骂的对象。但真正知道内情的人,却替他们喝采,原因是铁血锄奸团。从来就没用来对付忠臣义士,甚且保护善类,与严国贼父子明合暗分,严国贼父子心知肚明,却又无可奈何,暗地里恨之刺骨,想报复也力不从心。 白发郎君满腹狐疑,本来打算进一步深入探口风,但一声轰然爆炸,情势已不许可迫问了。 火起了,全营沸腾。 ※※※ 长啸震天,一刀两剑堵住了营门。 爆炸声绵绵不绝,火光烛天。 呐喊声与惨号声大作,刺耳的狂笑也惊心动魄。 六个魔道名宿,奔东逐北收买人命。 七八个走狗在火光中向营门冲,营舍已成为火海,火光照得满天通红,七八把刀剑冲势如潮,要出营逃走,营内已成了血肉屠场。 柳思钢刀向前一伸,在长啸声中挥刀迎向第一个人。 月华仙子紧跟着他,长剑风雷骤发。 白发即君不想挥剑与大群走狗拼命,带来了大量的柳叶飞刀,从柳思身侧前冲,双手连续发射飞刀,刀到人倒奇准无比,他的飞刀连仰止山庄的金刚,大白天也栽在他的飞刀下,晚上真有阎王帖子的威力。 巡缉营失火,码头区谁敢前来救火自讨没趣?这里本来就是禁区,失火自己可以解决了。远在江东门的市民,一个个兴奋欲狂,巡缉营失火,是大快人心的事。 主要的首脑人物不在营区,好一场惨烈而不精彩的大屠杀。 ※※※ ------------ 第二十九章 噗一声响,一带抽在艳芬高耸的玉乳上。 “你这杀千刀的……哎唷……”艳芬尖叫。 “唔!得先勒住嘴巴。”他又拾取布帛,“免得鸡猫狗叫惊醒全店旅客,说不定涌来看热闹,或者误会这里发生谋杀案,报了官可就麻烦了。” “阁下,咱们栽了认输,不要凌辱我们。”艳芳痛苦地说:“算我们有眼不识泰山,自不量力罪有应得,你已经把我们整治得差不多了,请放我们一马。” “你们得了多少钱?” “订金五百两银子。” “成功与失败……” “失败,余款五百两告吹。如能成功地活着把你交出,则再增加三百两;死的,只能拿到余款。” 艳芳表现得十分合作,女光棍的气概浓厚。 “似乎,你们失败了。”柳思丢掉布带,一面穿衣裤,“愿意为五百两银子赌命的人,在南京多得很,如果放过你们,那就表示你们赌赢了,日后再来赌命的人,岂不前仆后继川流不息?让他们知道一赌必输,以后就不会有人来找死了。” “我发誓,我姐妹永远躲你……” “是吗?” “柳爷,你如果大仁大义放我们一马,就会多两个敬畏你的朋友……” “唔!好像有道理.杀掉你们,对我其实也没有多少好处,好吧!”他替两女解绑,“记住你们的话,离开我远一点。楼上住有不少粉头,但清晨回来的人不多,你们自己去找衣裙遮羞。还有,把你们的同伴带走,今天我精神愉快,好人做到底。” 他在床下拖出两个昏迷不醒的人,往房门口一丢。 “你们滚吧!下次,哼!不会有下次。”他将两个裸女往房外推,砰一声气冲冲关上房门。 ※※※ 江南双娇果然如约离开南京避风头,结果吓走了不少仍想一试的贪心鬼,不再认为柳不思是一个小混混,行情看涨,敢拍胸膛向他行刺的人没有几个了。 她俩和另两个被释放的人。四个人异口同声,坚决表示巡缉营被袭。柳思那时的确在客店中,不可能用分身术参与袭击,虽则证明柳思也会妖术。 唯我天君也指天誓日,坚称巡缉营受到攻击时,柳思千真万确仍在城内的客房巾。 那么,长啸杀人的凶手是谁? 石头山长啸向八表狂龙叫阵挑战的人,难道不是柳思? 早膳毕,月华仙子在柳思房中商量下一步行动。 “下次派来的人,将愈来愈强。”月华仙子有点不安,“依我看,还是保持秘密,迁地为良比较妥当,在暗处与他们周旋要安全得多。” “躲在暗处,就钓不到大鱼了。”柳思不同意躲起来,“在这里不论昼夜,他们皆不敢离巢一拥而至,人多没有用,不敢大举闹到城里来。所以只能派三两个超绝的高手,偷偷摸摸前来妄图侥幸,我们就可以逐一歼除,剪爪拔牙,最后那条龙唯一可做的事,便是和我决战。我如果躲起来,他就把我看扁了,认为不足为害。把大批重要爪牙留在身边,等我去找他便可群起而攻。 “那你打算……” “来一个除一个,轻松地剪爪拔牙。你等着瞧,他们将会逐次赶来送死,而且会来得很快,希望能用一切手段除掉我。”柳思信心十足,不在乎强敌将至,“我希望你能躲稳一点,走狗们很可能彻底清查这家店。” “我才不想躲稳-点。”月华仙子白了他一眼,“下次派来的人,很可能仍是女的。这间客店住的大部份是长住的神女,女的活动方便得多。我可不想再看你左拥有抱艳福齐天,下次决不放走活口,你最好不要心疼。今天你放走了江南双娇,下不为例。” “唷!弄点醋来吃是不是?呵呵!”柳思大笑,“让敌人摸清你的底细、性格、好恶,你已经输掉一半了。两个欲海妖姬说出我把她们剥光弄上床。度过一夜春宵,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甚么事,只能凭世俗的经验猜测。所以,巡缉营的走狗。必定确认我是淫贼。认为淫贼是容易对付的.我的威胁便减少了一半。” “难怪你忍气吞声留在八表狂龙身边……” “要了解一个人,你必须接近他。我的朋友说这条龙的武功,非常了不起,所以我留了心仔细观察,因为总有一天,我和他可能会发生冲突。” “你观察的结果如坷?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章 朱家皇朝的人对“朝天”二字,似乎有特别的爱好。原因可能与朱元璋做过和尚有关。’ 做和尚而参加香军推翻蒙古的皇朝,香军却是半佛半道的四不像组织,所以登基之后,第一个整顿的就是佛寺官观,彻底管制这些吃了饭没事干的僧道,根除日后可能也造反的祸源,却又鼓励百姓求神拜佛听天由命。所以南京有供官民膜拜的朝天宫,规模最大香火最盛。 京师北迁,又在阜城(平则、平贼)门附近改建朝天宫,供官民膜拜,都设有道官住持。 朝天宫除了庙会期间,昼夜有香客前来叩拜之外.平时天一黑就管制大牌楼的孔道,不再任由信众进香。大官员出入.也只能从偏殿往来。 但观四周却是繁荣的市肆,夜市并不比秦淮河风月区差。仅夜禁开始,夜市即散而已。 天刚黑,一声绵绵的震天长啸破空而至,不知发自何处,震得数十间殿堂里的道人们,个个悚然而惊,似乎连大殿也在震颤。有如处身在狂风暴雨中。 引起了一阵骚乱.宏大的二座大殿门闭门了,各处的灯火不但没减少.反而增多。不必要的执事人员,纷纷回避,必要的人,则不安地各就定位。 不久,全观骚动已止,除了必要的值夜执事人员走动之外,里里外外一片沉寂,大有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光景.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。 观外的夜市并没发生多少影响,逛夜市的人依旧摩肩接踵,观内所发生的事故,观外是不可能知道的。 没有人再出入,似乎内外断绝了交通。 强故将至,长啸声已表明朝天宫已成了目标,想冒险将囚禁的人带出,不足容易的事,外面可能受到封锁,阴谋诡计已被看穿了。 二更初,狭了长布卷的人,终于出现在观前,踱着方步昂然通过大牌楼。 两个把守的中年老道,本来打算将人拦住,一触来人焕发慑人炯炯奇光的虎目,打一冷战,退至一旁,远出三丈外,仍然感到凌厉的杀气逼体。 ※※※ 跨入香烟缭绕的偏殿,劈面迎出两个中年老道。 “呵呵!你这里的殿堂真够雄伟壮观。”他抢先发话,笑声直震耳膜,“千余年古宫观,不同凡响,用来作赌注。即使不是其蠢如猪,至少也是愚不可及,因为赌一定会输的。” “施主你说甚么?”那位长了一字粗眉的老道,似乎真的听不懂话中的含义。 “我的话,每个字都直震耳膜,你如果听不清,那就算了。” “施主……” “我来讲理的。” “讲理?” “对,讲理。我要见正-真人紫府散人,不要说他不在。”柳思声如洪钟,脸上有令人莫测高深的笑意。 这种笑,不怀好意,有如盯着鸡笼的黄鼠狼。 正一真人是道官的封号,地位甚高,紫府散人是绰号,等于是天官的散仙,是道号。 另有俗家姓名,通常知者不多。 “施主贵姓大名.是否事先约好的?敝宫……” “我叫柳不思。”他的话简单明了,不讲礼数,“当然不需事先约定。你们最好带我去找他,以免贵宫的神像法器遭殃。因为他-定会和我碰面的,晚见不如早见,是吗?” “真人正在入定。”老道断然拒绝,“施土有事必明天再来,或者……” “你去通报好不好?真人会见我的。”柳思冷笑:“他知道我来了,不可能入定躲起来。” “不,施主……” “我自己去找他,后果你们负责。” 老道伸手急拦,眼前人影却一闪即逝- 声怪啸,老道发出了警讯。 各处传出隐隐金钟声,在外走动的人惶然走避。 片刻问,全宫沉寂。 ※※※ 闯入一座小殿,五个老道惊叫中慌乱窜躲。 朝天宫的老道约有两百余名,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,整天与官吏信众打交道。绝大多数所谓神棍,一旦碰上舞刀弄剑、天不怕地不伯的强梁,胆都快要吓破了,谁还敢出面应付? 少部份宫中的亲信首座人物,是紫府散人的党羽,皆集中保护紫府散人的安全,不敢分散至各处与入侵的强梁防守拼搏。 “带我去见贵宫的住持。”柳思抓住一个走避不及的老道:“如果不,我砍你十七八刀。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一章 柳思中断与潇湘龙女的话题,一把抓起白妖狐的头发。 他似乎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。 “哎唷!你这杀千刀的……”白妖狐尖叫。 “拖这走并不费力。”柳思冷冷地说,迈出两步。 白嫩丰满的胴体在地面拖动磨擦,可不是愉快的事,走不了几步,保证可以擦掉一层皮。 “我走,我……走……”白妖狐受不了啦!不得不屈服遵从。 “要不要拖住一条粉腿倒拖着走?” 柳思放手凶狠地说:“要不能把你整治得服服贴贴,算我栽了。我揍起人来不论男女,保证毫不容情。” “你是禽兽!”白妖狐切齿咒骂,挣扎着挺身站起,”我会记住这一天。” “这一天会让体回味无穷。”柳思推了一把,“下次见面,我保证你不会有今晚的好运道,今晚有一位小姑娘在旁,我不便辣手摧花。快!” “你……” “我的脚痒了。” 意思是要用脚驱赶,踹或踢沾上了浑圆的丰臀一定不好受。 白妖狐吓了一跳,乖乖脚下加快。 一个男人一个鬼怪样的人,押着一个曲线玲珑的裸女,穿越后殿,到达后面的静室,沿途不见有人出面阻挡,大概大男人没有面对裸女的勇气。 一排静室静悄悄,灯火全无,每座门窗都闭得紧紧地,要进去必须破门而入。 静室前的院子占地甚广,花木扶疏。柳思不急于破门而入,从容不迫将裸女绑在廊柱上。 “东方姑娘,白妖狐便是榜样。”他在主静室前的方砖地上走来走去,一字一吐:“你如果不将月华仙子交出来,我会把你惨这样剥光,拖到秦淮河拍卖,保证卖得好价钱。或者找处金屋藏娇,享受一番再……哦!真该死,我不该说这种话。” “不要受这个畜生威胁。”白妖狐尖叫。 “不是威胁,是实话。”柳思故意曲解白妖狐的话意,“我和白发郎君是朋友,那个东方玉秀是白发郎君的人,我当然不便不讲朋友道义,弄来自己享受。老实说,真要谈享受,我宁可选择你这种一身媚骨,懂得风情,知道如何迷惑男人的妖狐,你才是女人中的女人。” “天下男人都死光了,我也不要你选我。” “哈哈!由不了你。” 他这一手真绝,把一个裸女弄来摆布,对东方玉秀这个眼高于顶的大闺女来说,简直是致命的可伯威胁,宁可死也不愿受这种侮辱。 ※※※ 静室内,确是引起汹涌的波澜。 东方玉秀身边,有两个侍女和风、雨两金刚。另两个中年人,是巡缉营派来接应的走狗。 这两个走狗是所谓南京通,熟悉南京的形势,在柳思的紧迫追踪下,带了仰止山庄的人躲入朝天宫暂避。 大白天怎能狭持一个人出坡?一面派人通知八表狂龙,一面准备夜间出城溜走。 八表狂龙的目标是柳思,对月华仙子并不重视,将注意力全放在侦查九华剑园余孽上,紧锣密鼓调兵遣将,准备一网打尽剑园余孽。 但仍然派了重要人手,赶到朝天宫,一面准备掩护仰止山庄的人,夜间带了月华仙子出城。 同时,也希望能捉住柳思一起押回巡缉营。 她们却没料到,道力通玄的紫府散人,竟然禁不起柳思一击,想走也走不了啦! 东方玉秀与风、雨金刚,一直没把柳思放在眼下,柳思曾经不客气地向他们提出,不可欺人太甚的警告.但并没放在心上。 现在,她们知道柳思不好惹了。可是,她门一直就不曾目击柳思发威,也没交过手,所以迄今为止.她们仍然对柳思的真才实学存疑。 紫府散人是主人,只要她们押着月华仙子,在静室等候,用不着她们出于对付入侵者。 她们并不知道入侵的人是柳思.在静室等得五内如焚。 柳思终于出现在静室前,她们七个人从窗缝中,看到柳思将裸女白妖狐押来的情景,院子里本来有四盏照明灯笼,室内却灯火全熄,从里面往外看,-清二楚。 她们终于相信,柳思真的在发威报复了。 她们的目标是柳思,没料到还没准备停留,月华仙子突然出房,情急之下,掳走了月华仙子。 阴谋被发现,她们应该火速撤走的,真不该信手牵羊,不甘空手而回把月华仙子掳走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二章 在菜园北面歇息的一组人,人数最多,超过二十人。 八表狂龙是这一组的领队,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。 这些人大半认识柳思,对他并不陌生。 他们其中一半是新进以重金请来的高手名宿,另一半是他从京都带来的得力心腹。这些人都与柳思相处过一段时日,从没把柳思当一回事,以他们的身分声望来说,根本不屑与一个三流人物平起平坐,说几句话也觉得有失身分。 最后情势逆转,这些人对柳思已经刮目相看,甚至有点心中不安了,对有关柳思的动静暗中留了心,不管消息是真是假,柳思的威胁与时俱增,却是不争的事实,虽则迄今为止,他们还没与柳思面对面打过交道。 所有的人皆在树林中和衣而睡,抓住机会歇息养精蓄锐,仅派了一个人警戒,偶或派人与其他三组人联络,专等东方发白。 东方玉秀并不知道八表狂龙的计划和行动,她带了人听候白妖狐的指示,到五福客栈计算柳思。前后已有两天。 她甚至不知道,八表狂龙另派人候机擒捉柳思和白发郎君,所以不知道在她深入动手之前,唯我天君、江南双娇、吊客李金生在晚间发动,被月华仙子的仆妇侍女摆平了,只逃走了一个唯我天君。 如果她知道晚间有人偷袭失败,她清晨深入的胆气必定大打折扣,突然发现房内出来的人是月华仙子,一照面她心中一虚,先下手为强擒住了月华仙子,阴谋败露,不得不断然撤走。 躲入事先安排妥当的朝天官,紫府散人的计划她也毫无所知。 惨烈的搏杀把她吓坏了,还没逃出朝天宫,她便发现侍女不但没跟来,连已到手的月华仙子也丢掉啦!逃命要紧,她。对柳思怀有极深的恐惧。 以往她哪将柳思放在眼下?现在情势完全改变了,至少她明白,她比白妖狐差了一大截,白妖狐却被柳思擒住,剥光了像牵狗一样牵着来找她。 如果柳思捉住她,她不寒而栗。 撤出不久,她碰上赶来策应的天地双煞,由天地双煞派了一个走狗,领了她和风金刚,从水西门出城与八表狂龙会合,雨金刚则随天地双煞,前往朝天宫策应紫府散人。 在菜园北面,她会见了潜伏的八表狂龙,不禁悲从中来。她所带来帮助她在江湖扬名立万的人,只剩下一个风金刚了,这期间,她的随从零零星星被杀,日后返家如何向她老爹交待? 八表狂龙问清了经过,也悚然心惊。 “你不知道紫府散人的结果?”八表狂龙有点不悦:“你应该断然协助他呀!” “协助他?”她抹掉眼泪悻悻地说:“那位活神仙,把我们当贼来防,禁止我们在宫中走动,郑重要求我们躲在静室,不许过问外事,天掉下来有他们去顶。哼!谁知道他宫中到底有些甚么见不得人的秘密?” “我知道里面有些甚么秘密。”八表狂龙突然挽住她的肩背,缓缓并躺在柔软的草地上,“他共建了三座法坛,那种财色兼收的法坛,当然不许外人乱闯,白妖狐就是他法坛的云雨仙姬。” 两人距其他同伴歇息的地方,约在二十步左右,林中黑暗,不可能看到他俩躺在地上的情景,即使可以隐约看到,也没人敢看。‘ “甚么叫云雨仙姬?”她一头雾水,半推半就象征性推拒在她胸怀索动的手。 “这……就是光赤着身子舞蹈的仙女!”八表狂龙一手抱紧她,一手揉动她的高挺浑圆玉峰,“你以为紫府散人不知利害,肯为巡缉营拼死?不,他是为了要救白妖狐,甘愿行破斧沉舟一击。白妖狐是他最钟爱的女人,也怕白妖狐透露他在朝天宫暗藏春色的秘密。我想,他可能成功地救出白妖狐了。” “但愿如此。”她不顾谈论旁人的事,她自己的事已经够忙了,八表狂龙已拉开了她的前襟,探手入怀大旋禄山之爪。她浑身火热,被激发了无边的春情,快要融化了,情不自禁反抱住八表狂龙,激情的亲吻已让她忘了人间何世。 她撤走时恶斗极为惨烈,惨号声惊心动魄,反正知道有不少人参与,她根本不知道所发生的恶斗谁胜谁负。 两人长久的相处,人前表现得相当亲呢,人后难免手眼温存肌皮相亲,在走狗们的心目中,已经不是秘密,江湖男女对男女情欲看得开。不以为怪。 八表狂龙已沉醉在情欲中,不再派人前往朝天宫支援。就算他是清醒的,也不会再派高手前往策应,这里的事最为重要,朝天宫的事不需他操心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三章 八表狂龙估计错误,错得不可收拾。 柳思及时赶到,是致命的打击。决死一战中,主将不能在场指挥,被柳思逼离斗场,注定了要失败。 在双方实力的估计上,也犯了低估的错误。 八十余名比四十余名,二比一应该可以稳操胜算。可是,却没把其他的变数计算在内。 九华剑园的人数有四十余名,却没把摄魂骷髅一群老凶魔计算在内。任何一个老凶魔的武功,即使不能一比三,一比二绝对胜任。那天晚上,几个老凶魔一面杀人,一面放火,把走狗们杀得落花流水。 近午时分,零零落落逃回营区的走狗,不到二十个人,而且尚有一半伤痕累累,主事人无情剑并没回来。 南京的巡缉营,几乎瓦解冰消。 三更天,皇城内静悄悄。 鄢狗官的行辕,位于长安门与朝阳门之间的大街上,入夜习斗森严,内外隔绝,夜间往来的机要人员,也只能在外馆安顿。 行辕里只有鄢狗官的几个亲信坐镇,六爪云龙诸葛长虹就是负责人。但出面与官府打交道的,却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长史。鄢大人目下在杭州,行辕的人显得清闲,几乎算是空衙。 但骨子里,却是最忙碌的衙门,共有十二名管事,掌握各地巡缉营和查缉分司的活动,六爪云龙就是总领,日夜都在行辕坐镇。 南京巡缉营在各地许多巡缉营中,是规模最大的一个营,而且位于行辕所在地,可以直接往来,地位极为重要,因此六爪云龙在这个营所花的心血最多,人事与经济的支援,也最大方积极。 上次巡缉营受到惨重的打击,营舍被焚,船只全毁,属于行辕名下的五艘船数万斤盐也丢了,六爪云龙急得要吐血上吊。 祸不单行,一天之间,巡缉营余众全力出击,几乎全军覆没。 六爪云龙痛心疾首,半夜三更仍在机要房,召集十二名管事;以及六位机要人员;听取情势的报告,接着是讨论善后与重建南京巡缉营事宜。 灯光明亮,会场充满不安的气氛。 各地巡缉营受到攻击,是正常的事,但几年来都是些人破坏小骚扰,不足为患。去年扬州巡缉营被人暗杀了七个力士级巡丁,算是最严重的事件了。 这次南京巡缉营出事,却是破天荒的灾难。 两次大规模袭击,死亡人数已超过一百三十名大关,营舍被焚,船只被夺,损失之惨重空前绝后,难怪每个人惶然失措,弄不清这个造成巡缉营重大损失,决定性的关键人物柳思,到底是何来路。 问题非常棘手,各种意见分析也利害参半。 惨重的损失,不能完全归罪于柳思。 夜袭巡缉营,没有人能肯定柳思策划、参与、或放火杀人,因为与他照面的人都死了。 柳思与九华余孽并无往来,这是众所周知的事。 这次菜园大搏杀,柳思并没参与博杀走狗、仅诱出八表狂龙,远离斗场相博。 柳思并没与巡缉营作对,仅与八表狂龙了断个人恩怨。 八表狂龙曾经奴役酷待柳思,这是千真万确的事,个人报复与巡缉营的公务无关,想嫁祸也理由不足。 最重要的问题是,如果派遣人手兴师问罪,须防柳思一怒反击,恐将不可收拾,掀起更大的风波,死伤也将更为惨烈。 参加会议的人心中有数,有意无意地淡化柳思事件,不提报复的建议。目下也无力调派人手报复。 会议室外面有两名警卫,突然进来一名大声禀报:“龙天霸与东方姑娘求见长上。” 所有的人。似乎都没感到意外。 “请他们进来。”六爪云龙相当客气。 警卫领了八表狂龙与东方玉秀入室,看到室中有许多人,颇感意外,脸色微变徐趋堂下。 十九个人据案高坐,十九双眼睛在两人身上集中,神色怪怪地,可知的是没有一双眼睛有欢迎的神采。 “请坐。”六爪云龙抬手肃客,依然保持客气,“龙主事不曾返回营区,忙些什么?” “忙着打听柳小狗的下落。”八表狂龙在堂下的交椅坐下,脸上一阵青一阵白:“营区有无情剑处理善后,那是他的巡缉营。等我了断柳思的事,再回营……” “龙主事,你不必回营了。” “咦!诸葛前辈,九华剑园……”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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